《这片土地被我承包了》

作者:老树青藤

文案

穿到了一个没有病毒没有丧尸时代的赵柯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道圣旨送去了荒芜寒冷的西北边关。

  流民万千,民不聊生。

  面对世家大族的打压,朝廷的不闻不问。

  赵柯然表示,不慌,咱有金手指。

  灵域空间,位面商城,买卖一体化,童叟无欺。

  开荒,种田,搞吃的

  榨油,织布,搞民生

  造纸,启蒙,搞教育

  中医,西医,搞医疗

  水泥,火器,搞边防

  棉花,吃食,搞贸易

  …

  战争不绝,荒凉贫瘠的边关,变得笑声不绝,良田万顷。

  赵·县令·柯然:我终于可以顿顿吃到饱啦!

  一直跟在后面,默默守护着赵县令的霍将军表示:我也一样。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布衣生活种田文系统

第1章穿越

  大元朝崇武三十二年,冬。钦天监夜观星象,帝星式微。

  崇武三十三年,春。太子居所东宫被一场大火吞噬,化为灰烬。

  国之储君太子,太子妃,年仅五岁的皇太孙,征西大将军镇北侯,皆随着这场大火消散。

  本该生机盎然,万物生长的初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已花甲之年的崇武帝,突闻噩耗,悲痛欲绝,吐了一口鲜血后便卧床不起。禅位于六皇子,改年号为定安。

  定安元年,边关急报。上书,北丹联合西厥攻打大元,已连失三城———新州城,燕州城,嘉州城。

  若不派兵前去支援,下一个失去的便是大元的咽喉命脉青玉关。

  那本是已故的镇北侯,兵马大元帅定国公之子镇守的地方。

  年轻的定安帝召集群臣商议西征,然,群臣沉默。

  朝堂之上,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大元多年来征战连连,边关烽烟四起,国库空虚已久。世家大族们扣着钱粮,不愿再往外掏。

  定安帝见状,气急攻心,将急报摔于殿上。

  最终还是已满头华发的定国公变卖了国公府所有资产充作军饷,请旨带兵,替子镇首西北青玉关。

  平息了天子之怒。

  此时的大元王朝风雨飘摇。

  外有北丹西厥虎视眈眈,内有世家搜刮民脂民膏。重税之下,百姓朝不保夕,农田荒废,流离失所。

  而西北,更是闹起了严重的饥荒,流民万千,哭诉无门。

  北风卷着黄沙,年久失修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在艰难前进。

  马车上的雕花被尘土遮掩住了往日繁华,车夫是个少年模样,粗布麻衣灰头土脸。他的嘴唇很是干燥,像是许久未曾喝过水了,手上拿着马鞭,一下又一下机械性地驱赶着那匹生命快到尽头的棕马。

  棕马拉着马车在官道上从白天走到黄昏,这周围连个破庙都没有,荒无人烟。

  看来今晚又要在车上将就睡一夜了。少年叹了叹气,心中默默地想着。找了个草多的地方将马车停下,马自顾自地低头吃着草。

  马车刚停下,车里便传出了动静,里面的人透过帘子往外递了一块饼。

  说是饼其实是黄豆磨成渣,和着水烙出来的。味道不好不说,在这缺水的时候,吃了反而更容易口渴。

  但是没有办法,不吃就是饿死。

  少年将那拿着豆饼的手往里面推了推,声音嘶哑,彷佛嗓中有沙烁碾磨一般,“少爷,留给小少爷吃吧。小的不饿。”

  “拿着吧。”少年清润的嗓音像是江南的溪水般,潺潺流音,沁人心脾。与这荒凉寒冷的西北倒是一点也不搭。

  帘子被掀开一角,一阵刺骨的寒风忙不迭地钻进了车内,赵柯然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眼瞧着也快到了,吃饱了早间才能有力气驾车。”赵柯然将手里的豆面饼往前递了递,风吹打在手上,白嫩的指尖已经红了起来。他动了动手指,指尖已被冻的有些僵硬,催促道:“我手都要冻僵了,快点。”

  驾车的少年赶忙接过了豆面饼,谢了恩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赵柯然第一时间缩回了马车里,车里还有个五岁大的小娃娃,小小的身子贴着马车缩着。怯生生地盯着赵柯然看,或许因为太瘦的原因,一双眼睛便显得格外的大。

  豆面饼只剩一块了,赵柯然将其一分为二,递了一半给小孩,对方快速地接过饼后,声若蚊蝇般说:“谢谢兄长。”

  赵柯然听力很好,小孩的声音虽然小,但他还是听见了,他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笑道:“小鱼,不客气。”

  赵小鱼似乎是没想到会被摸头,兄长往日都是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内,今日竟然对他笑了,这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小口小口地吃着豆面饼,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爹爹没有骗他,兄长真的一点也不凶的。

  赵柯然低着头将另一半豆面饼一分为三收了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赵小鱼的情绪变化。

  他今天就不吃了,末世刚开始的时候,经常挨饿,他习惯了。这些准备明天早上三人分了吃,虽吃不饱,但也能垫垫肚子。

  “书墨,进车里吧,早些休息,明天也能早些赶路。等进了景阳城就能睡个好觉,吃顿好饭了。”

  赵柯然话音刚落,书墨便回道:“知道了,少爷。”

  书墨麻利的拿出木桩垫着马车头后,将马与车分离,牵着马拴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月上枝头,狭小的马车里挤着三个人,书墨睡在最外侧,方便随时查看马儿的情况,避免马跑了。

  赵柯然听着一深一浅的呼吸声,开始了和系统的每日battle。

  

  赵柯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些天里,系统这句话听的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battle的制胜之道,无视。

  他闭着眼睛,陷入了回忆。

  赵柯然是穿越过来的,他本来是末世农业研究博士,王阶木系异能者。

  为了研究营养液,异能使用过度,陷入了昏迷。醒来的时候,脑袋里多了一个叫“神农系统”的东西,而他的异能晶核却不见了。

  基地里的人以为他是异能使用过度,晶核碎裂了。

  其实只有赵柯然知道,他的晶核是被这个狗系统吞了,用来续航。

  虽然在营养液后续研制过程中系统提供了他很多知识帮助,但是他也因为没有异能支撑,体质与精神力极速下降,营养液研制刚完成,便过劳死了。

  再次醒来已是魂归异世,他从未听闻过的古代王朝,大元。

  跟着他来的还有那个“神农系统”。

  他穿的这个人也叫“赵柯然”,爷爷是太子之师,父亲是国子监祭酒。“赵柯然”三岁便能出口成章,神童之名传遍京都凤阳。

  七岁的时候落了水,昏迷了多日不见醒,有名老道云游自此,只道命格奇特,似生非生,似亡非亡。

  这是个命劫。

  赵太傅与那老道彻夜长谈后,便让“赵柯然”拜老道为师,跟着老道去道观生活,不图荣华富贵,只求健康长安。

  八年后,老道亡故,而“赵柯然”也在被接回赵府前夜中毒身亡。

  系统监测到基因序列与赵柯然的高度匹配,便将它拖着跨越了时空,赵柯然的灵魂给塞了进去。

  美名其曰:报恩。

  毕竟是外来的生魂,与身体的磨合要有一段时间,磨合期间全是系统操控着身体进行移动。

  赵柯然回了赵府后,就被一道圣旨派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做个小城县令。

  这是定安帝要开始整治朝臣了,按理说赵柯然并没有功名在身,不能为官。但他父辈官大啊,直接给萌荫了。

  赵家人许是觉察到了什么,竟没反驳,而是开始着手准备起来。“赵柯然”进山的这八年里,家中添了个新丁,是他的胞弟。

  从小身子骨弱,为了养活成,便只起了个小名叫赵小鱼。

  在赵柯然出城的马车里,有一个暗箱,赵家人将五岁的小娃娃藏了进去。只求他与他兄长能够逃出生天。

  出了城后赵小鱼就从暗箱里出来了,随行的十几人全是赵太傅的人,书墨便是赵府大管家的孙子,年十六。

  彼时赵柯然还在适应身体中,无法掌控身体,日常移动全靠系统。

  赵小鱼整天对着个面无表情的兄长,那幼小的心灵被伤的透透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兄长,在爷爷奶奶,爹爹和娘的口中,兄长是温柔的,是博学的,是温暖的存在。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个彷佛会吃人的是谁?

  眼泪汪汪赵小鱼。

  赵柯然能察觉到小豆丁的情绪,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以后想办法让小豆丁走出童年阴影了。

  马车走了三日,繁华的都城凤阳早已看不见了。守君山是一座大山,它隔开了两个天地,守君山以南是繁华,守君山以北是贫瘠。

  而赵柯然等人便在守君山遇见了山匪。

  赵家这边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

  为了活命,系统忍痛耗费大量能量。操控着赵柯然的身体,来了一套组合拳。

  山匪们一下子处于弱势,让赵家人得了空隙,赵家仆从们在后面断后,让书墨驾着马车带着赵柯然和赵小鱼一路往西北跑去。

  对世人来说荒凉无生的西北,对他们来说却是保命之地。

  赵柯然也终于在逃出去后彻底适应了这具身体,脑中也多了份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如今他也没有力气去想到底是谁杀害了原身,守君山的山匪又是不是与那晚投毒者是一伙的。

  车上没多少吃的,放干粮的车被山匪扣下了,赵柯然跑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书墨去最近的城镇,将他们身上的绫罗绸缎当了。

  得的银钱买些最便宜的干粮,三套粗布麻衣和一床柳絮被。准备妥当后便赶紧跑路。

  保命要紧。

  赵柯然从回忆中回了神,依旧闭着眼睛养神。但也没有再无视系统,在心中与系统开始对话,“我们两清了。”

  说到底,要不是这个“神农系统”,他现在还好好的活在末世,继续他的研究,而不是在这个异世他乡里逃命。

  还是他没有接触过的皇权时代,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命。

  系统的电子音透着委屈

  赵柯然内心咆哮,“住嘴!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如果说上辈子拯救了宇宙会有逆天的好运,那赵柯然上辈子一定是炸了不止一个宇宙,才会遇到这么个坑货系统。

  沉默了一会,系统还是决定替自己的统命争取一下,它小心翼翼的给赵柯然分析着【那什么…兄弟你看啊……反正现在来都来了是吧?那既来之则安之,你做任务,得到奖励,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

  我呢因为任务完成,得到能量,继续运行。

  那咱再设想一下,展望一下。要是运气好,任务超额完成了,我攒到了足够链接主系统的能量,咱还能升级。升级后,那兄弟你不就要啥有啥了吗?】道理赵柯然他都懂,他就是没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一个迷路到能量耗尽的蠢系统盯上!

  其实这事赵柯然在末世的时候就问过系统,系统说它也不知道,就觉得那发着绿光的能量晶核太美味了,然后它就给吞了。

  不过也亏着这系统没吃霸王餐,吃完留下来了。

  不然依据赵柯然末世时的知识理论,也没办法完成营养液的。

  哎,算了。

  这异世他乡,难兄难弟的。有个统说话也好。

  认命了。

  “绑定要怎么弄?”

  

  

  

  “你再啰嗦就死机吧。”赵柯然被吵的脑仁疼。

第2章系统

  死机是不可能死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死机。

  

  系统说罢,赵柯然便觉得指尖痛了一下,有血珠冒了出来。

  眼看着血珠要滑落的时候,那血珠竟然凭空消失了。

  

  

  赵柯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光屏,只有他能看到。

  光屏上划成两个区域,一个是用鎏金篆体写着系统商城,另一个也是用篆体书写的,不过没有发光,倒是有个闪闪发光的金锁,叫位面商城。

  见赵柯然盯着那个锁看,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说完还不忘打包票,电子音充满豪情壮志赵柯然揉了揉太阳穴,“叫然哥。”

  系统死机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

  这…这多让统不好意思啊。

  

  赵柯然释怀了,既然是小弟的话,那就有足够的理由容忍了。

  这狗系统,是真的吵。

  系统商城里面也分为三个板块,一个是种子,一个是工具图纸,一个是书籍。

  锁倒是没锁,不过里面全是灰的。还是那句话,能量不足,买不了。

  得先完成任务。

  赵柯然让发布任务,然后系统就给他发了个的任务。

  呵呵。

  …

  赵柯然直接退出了系统,眼不见为净,这糟心玩意儿。

  他觉得在驴他,西北如今闹饥荒,他连让三个人吃饱都做不到,更别说让一个村子了。

  就在赵柯然准备先睡觉,什么事情等到睡醒了再说的时候,把他给叫醒了。

  

  这狗系统把他骗进去杀,他能不生气?

  也知道,赵柯然要是不绑定系统,就拿不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物品。那么世界意识就无法检测到,赵柯然自己也能活的好好的。

  但它可就得强制休眠了,强制休眠和自我休眠不一样,自我休眠,系统可以选择时间恢复代码。强制休眠后可就醒不来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赵柯然救了它。

  说着赵柯然的手腕上多了一颗朱砂痣。

  他有些奇怪的盯着看了看,大约两秒后,他眼前的景色完全变了。

  眼前连绵的群山,云雾缭绕。清脆的鸟鸣四起,山泉咚咚流响,草木瓜果飘香,微风阵阵,令人心旷神怡。

  赵柯然在末世拥有超强的王阶木系异能,对于灵气的感知比其他属性异能者更甚。

  这里随处可见品相上佳的灵芝,人参。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但灵气充裕的天材地宝。

  要有一大片田地,田里没有庄稼,周围却种了各种各样的果树,果树上结满了果子,地上也结着草莓,西瓜,哈密瓜之类的瓜果,不同季节的果子却同时结果,果香四溢。

  赵柯然被这景象迷了眼,他有多久没有闻到大自然的味道了!

  摘了手边最近的一个蜜桃,随便擦了擦便塞到嘴里。

  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甜甜的桃汁四溅,桃肉清脆爽口,赵柯然嚼着桃肉,心道:“原来不是做梦啊。”

  泉水叮咚作响,赵柯然有好些天没喝水了,寻着声走了过去。

  泉水清澈,散发着浓郁的灵气,山间草木香气夹杂在其中,这里应该是这个空间的灵气之巅。

  他顾不得其他,直接用手鞠了一捧山泉水喝了起来。

  泉水湿润了干裂的唇,径流过干涸的嗓中,一口甘甜的泉水入腹,赵柯然决定再也不会嫌弃了。

  

  系统的声音传了过来,赵柯然甩了甩掌心的水,问道:“你有这般灵气十足的空间,为何还要吞噬我的晶核补充能量?”

  这说起来又是的一把辛酸泪,还能为什么?它能量不足进不来呗。

  【灵域空间有低级,中级,高级之分。对应着低级,中级,高级系统。这个灵域空间是高级的,但现在弟弟我的能量评定连低级都达不到,所以灵域空间里的灵气没有办法使用。

  即便能使用,灵域空间转化的能量也无法支持系统正常运行,因为运行需求的能量并不是灵气。】【不过因为我用了然哥你的指尖血做了灵魂绑定,而然哥你不是系统,所以不受主系统的规则限制。

  可以自由使用灵域空间,不过受能量不足原因,灵域空间内除山泉水外,目前其他每种作物若带离空间,每次不可超过单位量2。】哎,能量不足是个大麻烦。

  “那这片地里怎么一个庄稼都没有?但果树却结满了果实?”对于这个空间里的怪象,赵柯然怎么也想不明白。

  咳了咳,支支吾吾的说,赵柯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么蠢的系统,到底是怎么能做智能AI的呢?

  “这个世界完成任务也有晶核给你补充能量是吗?”毕竟一直都在靠晶核续命,赵柯然这么想也很正常,只是这个世界看起来不像是有晶核的样子啊。

  【不是的哦,晶核里蕴含的能量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很少的。除非是然哥你那种顶级的晶核。我们系统都设有离线功能,绑定宿主后会智能设定主线任务。

  宿主在任务的过程中,系统会自行吸收任务期间智慧生物所产生的正面情绪。类似于开心,幸福。

  在宿主成功完成任务后,这些情绪会转化成能量,只有这些能量对于系统来说是才是最有益的。】赵柯然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也就是说他完成了任务后那些情绪才能转化成能量被吸收。

  而他也才能得到能量点去兑换种子,工具图纸和书籍。

  赵柯然挑了挑眉,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出了灵域空间后,赵柯然见书墨和赵小鱼还和之前一样,动都没有动,彻底放下了心。

  在马车里小心翼翼的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早就没水了的水囊。

  带着水囊进了灵域,将其灌满。

  这下终于有水喝了。

  许是解决了烦心事,赵柯然这一夜睡的竟还挺好的。

  当然是和之前几日相比。

  天刚泛起鱼肚白,书墨便将马儿套好,准备赶路。

  赵柯然迷迷糊糊的摸到手边鼓鼓囊囊的水囊,对书墨说:“之前收起来忘记了,好些天没喝水了,喝些再赶路。”

  又将装着豆面饼的布展开,放在手边,里面有赵柯然昨天分的一样大小的三块豆面饼。

  “拿一块吃了,吃了有力气赶路。”

  话音刚落,还不待书墨拒绝,赵柯然又睡过去了。

  书墨看着豆面饼和水,咽了咽口水。

  最终为了能有力气赶车,不拖少爷的后腿,红着眼眶吃了豆面饼。

  等喝到水囊里的水时,书墨睁大了眼睛,圆溜溜的。

  这水,这水怎的这么好喝!

  少爷在里面加了蜂蜜不成?想到这里,书墨便只喝了一口,他没敢多喝。

  看了看小棕马,这马也好些时间没喝水了,便找了个木碗倒了些水进去。

  本来蔫嗒嗒的马儿喝了水后发出一声有力的啼叫,书墨今日赶车的时候总觉得这马比往日精神了不少,跑起来都比之前快。

  果然连马儿都知道蜂蜜水是好喝的,不能辜负少爷的好意。所以要好好干活,跑的快些,让少爷能早些到景阳。

  景阳城外。

  “他奶奶的!皇帝那边又派了个夯货过来!怎的就非要派个人来添堵!”郭参气呼呼的进了帐中,“上回那个折腾的还不够!又来!这次还想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嘛!”

  郭参越想越气,一掌拍在了桌上,许郡眉头一跳,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见那桌子只是“吱呀”一声,没有散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穷的没钱买一张新桌了。

  景阳县因离青玉关最近,又因景阳山在前面形成一个半包围的保护圈。所以景阳城外有军营驻扎,可以说是一个军事基地。

  出了景阳城,再往前走,便是大元的咽喉命脉青玉关了。

  本来在城外驻扎的兵将们和县里的官员是没什么冲突的。可因为各种原因,边军的口粮就没丰沛过,年年都要在边关各县买上不少。

  而这县令呢也各个都想在这贫瘠之地捞一笔再走,总不能亏了自己。

  边地路远,皇城脚下都不见得能上达天听。这边关县令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其实边关各县都这样,这景阳县因为大,贪得也就更多。军营也没办法,他们管不了。

  各县令们烦将士们同他们抢粮,让他们少卖了不少。将士们厌县令们都是酒囊饭袋吸血虫,这一来二去,两方人都恶上了彼此。

  只是上一个景阳县令太贪得无厌了些,得了升迁令后,就恶向胆边生,将边军定下的粮,都给强贪了过去。

  气的郭参直接带兵掀了县衙,那县令离城升迁是躺在马车上拉出城的。

  好在这个县令做了亏心事,被抓了小辫子,也不敢声张。不然郭参怕是也没好果子吃,可不是从前线退守后方这么简单了。

  “这话你也就在营中说说,不派人来,还能让军中接手?你是想造反不成?

  上次就是你闯了祸,害得我也要陪你守后方。我可是听说了,你走之后,赵三明在元帅身边可得眼了。”许郡坐在郭参对面,不紧不慢的倒茶。将倒好的茶朝着气鼓鼓郭参推去。

  郭参在气头上,见着有东西,端起就喝。一口闷下肚,也没喝出啥味。虽然他不生气时也品不出茶香就是了。

  “那你不也出了气了!你跟着老子来这,可和老子没关系,元帅罚的是你私自出兵。”

  郭参喝完茶,咋吧一下嘴,无情的嫌弃道,“你就喜欢这些娘们唧唧的玩意,男子汉大丈夫,那喝的就该是烈酒!”

  许郡只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给自己斟茶,显然是早就习惯了。

  郭参嫌弃完,锁着眉头,满脸写着“老子很生气”。

  “赵三明这老狐狸,就知道在人背后放炮。趁着老子走了,就黏着元帅不放。指不定在元帅跟前怎么上老子的眼药,他娘的兔崽子。上次那事说没他在里面掺合,谁他娘的信!乌泱泱的人,还能凭空出现在景安城下不成?”

  闻言,许郡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俊秀的眉头拧在一起,“这话往后别说了,元帅不爱听。”

  将领互相猜忌,是军中大忌。

  郭参一下子如锯了嘴的葫芦,心中憋着口闷气。就等着这景阳县的新县令来,他好撒气。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进了景安城的赵柯然,打了个喷嚏。

  一定是那个便宜弟弟在心里骂他了。

第3章河东村

  “兄长,这是蜂蜜水嘛?鱼儿喝着感觉好甜哦!”赵小鱼抱着水囊喝灵泉水,灵泉水灵气充足,凝聚草木万物的灵气,喝起来甘甜无比。

  赵柯然摸了摸赵小鱼的头,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好喝,小鱼就多喝些。对身体好的。”

  这显然是默认了水囊之中是蜂蜜水了。

  “少爷,我们到了。”书墨在景阳城城门下停下了车,赵柯然闻声掀开帘子探出头去。

  灰色砖块堆砌的城门赫然跃于眼前,透着古朴的气息。

  赵柯然盯着看了看,便因为觉着冷,将头缩回了车内。

  从包里翻出路引和任书递给书墨,书墨接过后,小心的拿着,上前给守城的城防兵看。

  本来还以为能得些过路钱去喝酒的城防兵,待看到任书后变了变脸。

  原本一副高不可攀的脸立刻被谄媚的笑容所取代,钱四这一秒变脸的样子,着实吓了书墨一跳。

  不过也就那一下,毕竟在凤阳的时候也经常遇见。只是这些日子都在赶路,每天脑袋里想着的都是活命,倒是有些忘了在凤阳的日子了。

  “原是县令大人来到,还请恕下官有眼无珠,耽误了县令大人进城。”钱四双手抱拳,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书墨虽心中嫌弃,但明面上也没表现出来,毕竟他们初来乍到,这些个地头蛇还是少惹为好。

  钱四是个机灵的,在一众城防兵中也颇有些声名,这领着新县令去府衙的差事,直接就让钱四给领了。

  走了没一会,马车绕过府衙影壁后,便停了下来。

  书墨看着眼前的建筑,一时间真没辨认出是个衙门。

  赵柯然觉察出马车停了许久,书墨也没让他出去,担心有什么事,便掀开了帘子查探。

  嗬!好家伙!

  是不是因为他没给钱,这小子将他们领到废墟,准备强抢了?

  书墨转头见着赵柯然,忙回神上前伺候,“少爷,小心着些。”

  赵柯然就着书墨递来的肩膀,下了马车。赵小鱼被书墨从车里抱了出来,赵柯然正想着让钱四进去通传一声,让衙里的人出来领个路。

  还没等赵柯然说话,衙里便急急忙忙跑出来三人。

  其中一人已是满头华发,另外两人瞧着倒是健壮,只是一个少了条胳膊,一个瘸着一条腿。

  “下官是景阳县县丞,方仲源。参见县令大人,大人远道而来,下官算错了日子,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那老者弓着身子,行了个标准的官礼。

  老县丞如今也五十多了,这景阳县来来去去的县令多不胜数,他送走的就有五位。

  长相脾性都各不相同,但都一样的贪。

  见了赵柯然的第一眼,便在心中暗想,这么些年来,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高矮胖瘦他都经历过,就是没送过少年郎。

  眼前的少年,虽因长途跋涉而弱了锋芒,可那神仙童子般的样貌,周身透着那文雅从容的气度,叫他老头子吃了一惊。这是这边关不会出现的,他只在书中见过的模样。

  大元朝的官员之间,下级会见上级,皆是行揖拜礼。

  赵柯然有原身的记忆,原身从小受过的礼仪教育让他下意识的回了礼。

  虽说他是上司,但他尚未及冠,朝堂之下面对长者,还是要行礼的。

  “无碍,边地路远,想着早些到,途中便快了些。”

  方仲源没想到会被新县令以礼相待,心中倒是多了分欣慰。

  虽然那车马与人员怎么瞧着都像是途中遇险,一路逃命而来。但既然县令说想早点到才加快速度那便是吧,不问多余的问题,是方仲源多年来的生存准则。

  方仲源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人,沉默了下。二人本不是县衙的衙役,是受伤退下的伤兵。二人皆是他同乡的晚辈,不忍他们后半生过得太疾苦。便想办法趁着前任县里升迁,将二人安在衙门里做了衙役。

  最终方仲源还是将二人介绍一番。这新县令瞧着和那些个不通人情的不太一样,说了二人应该也不会被赶走。他老头子看了大半辈子的人,决计不会错的。

  “下官身后两位,是这景阳县的衙役。”方仲源说完,便低着头,没敢抬,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赵柯然朝着两人看去,挑了挑眉,问道:“只两人?”

  “回县令大人,景阳地处边关,衙役俸禄低微,粮食价高。日子久了便没几人愿意来了。上任县令大人带了自己的家仆充任,升迁后,家仆们自然也跟着走了。”

  方仲源这话没说假,只是不仅是上一任。来这景阳的,都这样。而且不仅只带家仆,还带了卫队。

  住的还不是县衙,是当地世族孝敬的大宅子,世族能从中得些便宜。人走后,宅子还能物归原主。

  这县衙年久失修,谁住了谁就得修。虽说个个富得流油,但也是真的一毛不拔。

  赵柯然好歹经历过末世,人性如何他又怎么能不知道。方仲源说的这几句,结合这破败不堪的县衙。他已然能推出其中关窍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无法要求别人怎样,但求自己无愧于心。

  见赵柯然不再询问,方仲源提到嗓子眼的心便落了回去。身后的吴九和孙应也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这算是过了明路,被新来的县令大人留下了。

  府衙正门已是杂草丛生,顶头的瓦片像是斑秃的头皮,这里缺一块,那里少一块。若是雨天,该是上面下大雨,下面下小雨。

  过仪门的时候,赵柯然发现正门和西侧的小门是关上的,方仲源瞧出了赵柯然的疑惑,便贴心的解释说:“这仪门正门,是礼仪之门,一般不会开启。进出走的是两侧小门,不过东侧叫生门,所以开着供人进出。西侧是鬼门,那是犯了死罪的人走的。所以往日也是关上的。”

  赵柯然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不免又在心中感叹,果然这皇权社会规矩就是多。

  县令居住的内宅在二堂的后面,也就是主簿和县丞住的地方。

  因着这县衙不是很大,估摸着五分钟左右,便到了住的地方。

  孙应断了一只手,便将马车牵去马厩了。吴九则扛着一个大木箱子,手臂上还挂着几个包袱跟在赵柯然后面。

  几人合起伙来收拾了厢房,不然这到了晚上都没法睡。

  赵小鱼是个小娃娃,累了就想睡觉。本来想将那柳絮被晒晒再盖的赵柯然,只能打消了念头。

  那老县丞看见他们这床柳絮被的时候眼睛里都在冒光,想来这衙里是不会有多余的供他们铺盖了。

  书墨和县丞去了仓库清算粮食,赵柯然留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赵柯然其实并没有什么行李,带出来的东西都是赵府准备的。在守君山也已丢的一干二净了。

  原身下山前夜行李只有个上了锁的大木箱子,赵柯然便将它带回了赵家。

  里面是什么他不知道,许是比较私密,不愿让外人知晓,关于箱子里的东西,赵柯然并没有相关记忆。

  结果刚进赵府又要外走,他也懒得收拾,直接带上箱子,也算是行李了。

  赵柯然盯着箱子看,想着给他的任务。现在是让一个村子吃饱,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成千上万倍的涨?

  毕竟这玩意名叫“神农系统”,他很难不多想。

  商城里的很多农作物大元并没有,他冒然拿出来容易引起怀疑。但,如今见着这箱子,倒是有了办法。

  往后那些种子也只管说是山上道观里的。

  哪座山,哪个观可没人知道。就算知道又怎样,谁还能跑去山里一点一点寻不成?即便是寻了,山头那么大,又怎能寻出什么呢?

  书墨用木托盘端着碗粥来了,整个萎顿的像霜打的茄子。

  “少爷,这仓库只有七袋面粉,一袋米粮,还是不知何年的陈米。”

  米面!好香!

  对于历经了末世的赵柯然来说,米面是奢侈的。

  刚回赵府那晚,身体是由支配,别说吃了,他连个味都闻不着。那一大桌子的菜啊,那一大碗的白米饭啊!

  他终于能吃到米和面了嘛?

  赵柯然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吸了吸空气里弥漫的米香,然后端起碗便喝了起来。

  书墨看着自家少爷吃的如此欢快,他不由得更加怪那老县丞抠了,他煮粥的时候多放一粒米都能给挑出去!最后这粥只沾了个米味,都没几粒米。因为是陈米,还透着些霉味。

  若不是在凤阳吃惯了大米,那面也不是纯白面,夹着些黑黢黢的不知什么玩意的东西。他也不至于让少爷受这种吃陈米罪。

  但赵柯然真的满足了,末世里能种植的只有两种食物,土豆和黄豆。其他的农作物都没有办法成功的存活。

  要不是异能的原因,因为缺少各种营养元素死亡的人类估计会比丧尸咬死的还多。

  书墨看着赵柯然吃的香喷喷的样子,闻着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猛的想到临行前自家老爹耳提面命让他有个管家的样子,便假装镇定道:“少爷你慢些吃,不要烫了。小少爷的在锅里温着,等醒了再给端来。”

  赵柯然“百忙之中”抽空回话,“你快去吃吧,小鱼醒了会喊你的。”

  书墨得了令,撒开腿欢快的朝着厨房跑去,“诺~”

  吃了饭,赵柯然便被方仲源领着去熟悉县府衙门里的一应事务。

  “怎么没见着案件卷宗?”赵柯然在一堆关于如何纳税的竹简中抬头。

  方仲源动了动嘴唇,心中暗道着这世家里的少年郎,真的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官场险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象不到。

  但他还是老实的回了话,没办法,这年头活着艰难。要是这小县令一气之下让他告老还乡,他这把年纪可不容易活了。

  “回县令大人,不仅新案没有,这陈年旧案也是没有的。任期内衙中无案,是县令大人有能力的体现。

  破一案,得一绩。因而我们这景阳县的各任县令们升迁的总是很快,这全是县令们呕心沥血,管束的好啊!”

  听着方仲源的明夸暗贬,赵柯然明白了。

  不是没有报案,而是历任县令为了政绩,解决了给他们提出问题的人。

  赵柯然同时也觉得这小老头挺有意思的。做了一辈子的县丞,历经那么多任县令,心中依旧拥有自我,没有被其同化。

  是个心中有大善的。

  竹简往后翻了翻,“河东村”三个字让赵柯然一激灵,这不是派给他的任务村嘛?本来他还想着熟悉完事务便问问方老关于河东村的事。没想到它自己跑到眼前了。

  只是这竹简上的记录怎么这么奇怪?

  “这河东村的税怎无记录?”赵柯然指着竹简上的空白问道。

  征税竹简上记录了各村,各商户的税收情况。明面上是统一的三成税,可这暗里是多少还真不好说。

  这三成税顾名思义,比如农户农收时不管家中几口人,只给三成粮食为税。商户每年交盈利三成为税。

  不过这三成税只是官税,若是佃户还要交租子给主家。而商户们也要额外孝敬城中各家世族,以保商路。

  这些数额是多是少,便全是主家,世族说了算。

  方仲源听着河东村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眉头紧皱,浑浊的眼中含着怒气,并不算宽敞的书房陷入了沉寂。

  赵柯然没有出声,只是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良久,老人叹了口气,苍老的嗓音透着无能为力的悲凉。

  他说:“河东村,已经无税可收了。”

第4章被赶

  无税可收。

  皇权至上,只要正常的活在这片土地上,根本不存在无税可收的情况。

  在这即便收无可收的情况下,也能榨出最后一丝油水的地界,方仲源和他说,无税可收。

  总不会是坑他吧?现在他也联系不上,没法问。

  绑定完系统后,就说为了节约能量,要休眠几天。

  “河东村发生了什么?”赵柯然虽然心里觉得不至于拿个无人村来坑他,毕竟他两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但也可能是那个蠢系统不知情情况下发错任务呢?毕竟身为一个智能AI,它连路都能迷。

  见赵柯然追问河东村,方仲源不由得正了正神色。河东村的问题从去年年末开始,至今未解。其他暂且不表,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有那个胆量去了解嘛?

  “河东村所历之事,下官才疏学浅,无法用言语形容。若县令大人想知其全貌,不如去村中走一趟吧。”

  新官上任三把火,别管年纪几何,这是为官者必然会做的事情。

  按着以往经验来看,猜想着眼前的小县令是想要抓了错漏,得个由头,再进行整治。村子尚在,村中有人无税,这么大的漏洞,又岂能看不见。

  只是河东村这事不仅是一个村的问题,其中牵涉甚广。不过只要见了那人间炼狱后,想来也不必他老头子再多说什么,这刚束发的小县令也会知难而退。

  不过这经历大半辈子官场的县丞大人这次却是猜错了,赵柯然并不是想要抓错漏,而是要完成系统任务…

  这还是个有时间限制的任务。

  街边小贩用力的呦呵,希望能够多引些人前来购买。街上行人匆匆,每个人都在忙碌着。

  卖肉的屠户操着一把砍骨刀,用力的跺着肉,与那买肉的仆妇讨价还价。

  为了那一块猪皮的油水,两人争的面红耳赤。

  满街的人皆为那一斗粮奔波劳碌,赵柯然坐在马车里,听不见谈笑风生,入耳的尽是辛苦活命。

  方仲源坐在车内,此时还有些像做梦。

  这小县令竟然真的要去河东村一探究竟?

  可去了也管不了啊……

  看着正闭目养神的小县令,方仲源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马车颠簸了半个时辰左右,终于停了下来。

  经历了月余的逃命生活,赵柯然对于坐马车颠簸这件事接受良好。

  倒是方仲源脸色不太好,他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受不住。

  “县令大人,县丞大人,河东村到了。”

  车帘被一胡子拉碴的汉子掀开,语气中带着歉意,“这河东村往里路不好走,坐在车里怕是要受不少苦,辛苦县令和县丞大人徒步一段。”

  赵柯然点头示意知晓,便直接跳下了了车。

  终于能避开书墨跳一次马车了,爽快!

  本想扶着小县令的吴九:……

  虽然没能扶上县令,但老县丞还是十分需要他的。

  方仲源一边心中感叹年轻真好,一边扶着吴九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

  “这河东村之所以叫河东村,是因为在长河以东。还有个河西村,在长河以西。”

  方仲源手指着一条河,那河不算很宽,倒是蜿蜒绵长,一眼看不见头。倒是河如其名。

  不过按理说,这依河而建的村落,应该是相对比较富裕些才是的。怎么就到了无税可收的境地呢?

  赵柯然三人一路朝着河东村深入,吴九牵着马,车厢因颠簸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赵柯然听着声觉得这车能当场给他表演一个散架。

  村里的路说是路也不像路了,像是荒滩,毫无生机,已然看不清路影。马车动不动就陷入暗坑,简直防不胜防。

  幸亏是下来走了,不然即便是他赵柯然,这车坐着不死也得脱层皮。

  只是瞧着这一路上荒废的田地,倒塌的草屋,赵柯然有些奇怪,这河东村里当真还有人生存吗?

  就在赵柯然思索之际,河东村的全貌便展现于眼前。

  若说景阳镇上的居民为生活奔波不见笑颜,那眼前之景对赵柯然来说,便是炼狱再现。

  河东村临着长河,背靠景阳山。

  本来村民生活的村子早已荒废,如今还剩下的人都聚集在了山脚下。

  这景阳山的山脚正好有一处洞穴,如今便是村人的安身之处。

  现下是定安二年,二月中旬。

  虽过了腊月,天气依旧寒冷,长河的冻尚且没有化开。山脚下的人,却是衣衫褴褛,丝毫无法遮蔽严寒。女人孩子老人,全部抱团在一起蜷缩在洞中。

  洞口有五名男子守卫。

  而离洞口更远些的地方,有几具尸体。不知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

  那五个男子见着三人,立刻警惕了起来,纷纷拿起手边的木棍,凶神恶煞的威胁着:“你们再不滚,不要怪我们不客气!”

  洞里的老弱妇孺们更是往里又缩了缩,低着头,眼睛看看都不敢往外看。

  赵柯然看着此情此景,仿若回到了末世最艰难的时候。

  没有衣穿,没有粮吃,每个人都活在极度的恐慌之中。

  可那是因为病毒侵害,地里种不了粮,而且丧尸成群,根本容不得人类有半点喘息。

  但是这里明明没有病毒,没有丧尸。这里的空气清新,土地肥沃,为什么还是会有眼前之景。

  三人被逼着往后退了退,为了表达他们无意伤害,赵柯然对着洞口几人道:“我是景阳新来的县令,今日前来是想要了解一下情况,你们莫怕。”

  为首的汉子颇有些气性,胆子也比其他人大些,听闻赵柯然的话后,便啐了声,不屑道:“什么狗屁的县令,还不是和那姓张的狗官一样!瞧着你年岁尚小,竟也是黑了心肠的!”

  河东村的人对当官的极度不信任,赵柯然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找到合适的突破口。若是有粮便好了,说百句不如做一事。

  可想起书墨说的,自己县衙的口粮都不够,如何在兼顾他人?即便将衙门里的粮食都煮了,怕是每人最多喝两口汤水。

  完全不顶事啊!

  “县丞,你觉得让当地世族富户们配合官府开仓放粮,此事可能成?”赵柯然小声的和方仲源咬耳朵。

  方仲源没回话,只是脸上已经写明了:你在逗我?

  赵柯然懂了,是他痴心妄想了。

  “不过也不无可能,下官听闻县令大人乃太傅之孙,祭酒之子。世族富户们,或许能听。”

  方仲源这话说的明白了,这是要赵柯然拼爹。

  也不是不行,这路上赶的急,提前了不少日子到。那些世族富户刚收到消息,他又跟着老县丞跑来了河东村。

  这会回去应该能收着不少拜帖。

  “那便先回府衙,得好好商议一番。”赵柯然磨了磨自己的小虎牙,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见着三人离开,洞口的人终于放松了,但同时也无比的失落。

  他们经历了城破,一路逃命至此。路途之中,危险重重,他们怀着一丝生的希望,撑着一口气终于逃到了景阳。

  可这不过是出狼穴入虎穴。景阳的县令与侵占故土的铁骑一般无二,都想要他们死。

  流民们恨,河东村人也恨。但更多的还是怕,怕县衙的屠杀再来一次。

  可也依然期待着,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真的以为,能够得到帮助。

  洞口的人没想到三人走的这么干脆,走的时候那个小的还和老的互相咬耳朵,不知道是不是又谋划些对他们不利的坏主意。

第5章流民

  按着赵柯然和方仲源的猜想,他们回来后就能收到不少的拜帖。

  可现实给了他们一巴掌。

  “真的一个都没有?”赵柯然不死心的追着孙应询问。

  孙应没遇过这种情况,被县令追着问有没有拜帖,他无助的看像方仲源,请求方老爷子帮忙。

  方仲源叹了口气,罢了。年纪轻轻被派到这荒僻之地,一路风尘仆仆,除了胞弟之外只带了个小厮。

  赵家这个小郎君,怕是在这景阳县立不起来。他老头子也不能让个娃娃顶在前头,河东村这事就算了吧。人死如灯灭,只盼来世投个能吃饱饭的好胎。

  “许是出城时被哪家见着了,这车马早间便在城门过了明路。钱四那嗓子吼的谁听不见?

  有心的盯着方向看,便能猜出我们是去了河东村了。人精一样的,怕是嗅到了味,不敢沾这事。

  毕竟是个无底洞,能救一次,那能救第二次嘛?这一批能救,那第二批呢?第三批呢?”

  方仲源的话让赵柯然清醒了不少。是啊,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啊。可是,道理他都懂,但是系统不懂啊!他的任务就是要“救河东村”…

  “县丞,我想知道河东村为什么会这样?”

  方仲源转头盯着赵柯然看了看。小县令的神色看不出喜怒,他也不想再去探究这少年郎想做什么。

  只是世间万物量力而为,他希望对方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因为流民。”

  “流民?县府衙门没有出面解嘛?怎会因流民成这样了?”

  方仲源冷哼了声,“衙门?县令大人不妨猜猜上任县令在位几年升迁的?他又迁去了哪里?”

  赵柯然猜不出,他摇了摇头,“还请县丞告知。”

  方仲源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与一个孩子撒什么气,“上任县令张世海,在位两年便入了江南。丰县那是个什么地方?鱼米之乡,水道要地。

  供他铺路的除了景阳县百姓的血肉外,便是那些流民。之前北丹西厥联合攻打大元,大元连失三城。

  三城中百姓一路逃难,规模巨大,去岁夏末有一部分逃到了景阳县。

  景阳城外聚集大量的流民,若是入城,对景阳会是巨大的打击。

  但景阳城中有各家世族盘踞,张世海若真的想要处理好流民这事,倒也不难。只是他舍不得在前面散钱,但他也要官声。

  先是假意施舍粮食,让所有人看他的功德,再派人从流民中挑选出来几人为他以后做戏。为了戏做全套,不露馅。便让他的府兵将流民们赶往河东村,进行武力镇压。

  若有逃者,格杀勿论。这长河的水,红了好些日子。长河自此以后也多了个名字,叫黄泉。

  可是外面所有人都知道,是张世海容纳了上千的流民。而边关各城只有景阳接纳了流民。功绩传入凤阳都城,天子耳中。他不是也得是了。”

  赵柯然听着方仲源的叙述,捏紧了拳头,问道:“张世海选河东村是为如何?”

  “这河东村的主家是许家,许家行善,从不欺压乡里,善名远播,是个仁善之家。

  本来许家与张世海没什么矛盾,巴结他张世海的那么多,许家他也没放在心上,两家也算相安无事,可这变故就出在于新税上。”

  “新税?”

  “是,新税。崇武年间,下头收税是收人丁税。丁税收的多,其中可操控的也多,百姓便得的少。新帝登基后念边关征战,便改了人丁税统一只收三成税。

  这定了量了,一眼就能看见。但各家大户明面上是收三成税,暗地里是两个加起来收。这百姓到手的米粮连自己都吃不饱,更别提养活家里。

  各家都这样,交上去的税暗里没定数。张世海也得了不少好处。但许家却严格按着新税去收,一副不愿同流合污的样子。

  这许家有一子在军中任职,官位不小。张世海怕这事情败露,他明面上也动不了许家。只能背地里用些手段,将流民赶去了河东村,许家的地盘上。

  一开始流民被赶往河东村的时候,许家怕村人被抢,还派了家丁来护。可那些是饿疯了的啊,逮着人都能啃,别提还有粮了。

  有半数流民抢完了河东村便去抢许家,听说最后是许家将军带着兵来才让许家免于受难,得了口生息。

  但河东村从那以后便成了流民聚集之地,留下的这些流民除一开始饿疯了抢食吃外,也没有再抢夺什么。

  这样一来,许家即便有兵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来镇压,可张世海也不再管河东村。流民无人安置,河东村地无法耕种,许家养了河东村就要养流民,他们养不起,只能放弃河东村。

  日子久了,本来的村人虽没有办法离开故土,和流民也一般无二了。

  一个冬季,饿死不少,冻死不少。期间张世海怕他们大规模逃跑也杀了不少,张世海杀的时候,是连着原本河东村人一起杀。流民里有几个身手好的救了不少人,许家当时也派了人来,张世海这才没把人杀光了。

  最后上千人活下不过百人,张世海先让老天爷替他解决问题,然后自己做个善后。即便河东村还有人活着,那对景阳来说不过是多了上百个乞丐,这问题不就这样解决了嘛?”

  赵柯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生气好像也没有生气。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般纯粹的恶人。地狱的无常是碎了链子,锁不住恶鬼,让其得以祸害人间了嘛?

  明明有这么好的土地,明明没有丧尸,没有病毒,明明人类可以自由活动…

  但一个坏了的官员,比丧尸和病毒要来得更加可怕。

  “阿远他们回来了!”

  河东村的村民们一扫之前的恐惧,老幼妇孺也一个接着一个出了山洞。站在一起迎接着从景阳山上下来的一队人马。

  领头的是一个青年,破掉的衣衫下隐隐透露出充满力量的线条。青年的五官俊逸不凡,但左脸上却有一处狰狞的疤痕,破坏了那一份美感,增了些煞意。

  青年本就不苟言笑,眉眼之间透着冷漠,那道疤更是让人敬畏三尺。

  可河东村的村民们却如同看见了天神,他们不但没有退避三舍,反而迎了上去。

  “远哥,此番可是有了新收获?”守洞口的其中一人上前询问。

  霍远尚未开口回答,便被后面的人抢了话去,“有的有的,远哥上次埋的陷阱里有只野猪哩!”

  后头的人跟了上来,洞口的人这才看清他们抬的是什么,野猪,一整头野猪啊!

  景阳山下爆发出欢呼声,似在庆祝着他们又可以平安活过今日。

  “安娃子手里提的啥?”王六叔眼睛尖,没瞧那一大个猪,倒是瞧上了唯一随队打猎的霍安手里的野鸡。

  霍安朝着霍远的身后站了站,小小的孩子活像是霍远的翻版,“这是爹给我抓的野鸡。”

  王六叔当然知道这是野鸡,只是不知道这鸡是公的还是母的,要是母的他看看能不能求求霍远,鸡下蛋的话给他一个,他想让自家婆婆娘补一补。

  最近老婆子总喊疼,具体的又说不上,就是疼。

  王六叔正想问问是公是母,就被一个汉子打断。正是之前赶走了赵柯然三的人,名叫杜有为。

  “远哥,今天村子里来了人,说是新来的县令。边上站着的老头确是这景阳的县丞,想来不是骗人。

  不过那自称县令的年纪瞧着忒小,又有些觉得不是真的。”

  说了和没说一样。

  霍远神色未变,这世上甚少有令他变了脸色的事情,只问了来了几人。

  霍远的声音不像他的人,声音听着文雅悦耳,仿若佳酿,不饮自醉。可要是看上一眼说话的人,那便是有大大的落差。那一眼看过去,真分不清这西北的寒冬和霍远到底哪个更冷一些。

  “只有三个。”杜有为竖起三根手指,冻得直打哆嗦,“本来以为兵跟在后面,结果让他们走,还真的走了。不过我见那一老一少凑一起咬耳朵,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大谋划在后面等着我们。

  毕竟河东村这么大块地,许家不急,他们也该急着纳税了。我们这般占着,定是讨不了好,怕是又要走了。”

  杜有为说的有理,不过霍远却并没打算走,“走去哪里?张世海当初敢那么嚣张,也是有原因的。他是第一道屏障,拦下了了你们,后面的城池就无后顾之忧。若是真的走,只有死路一条。”

  杜有为打了个哆嗦,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他看着眼前辽阔的土地,心中升起无限的悲哀,天大地大,竟是没有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可若那小娃真的是县令,景阳县衙真的要有动作,他们不逃又能怎样?难不成…

  打?

  一想到这个念头,杜有为连忙甩了甩脑袋。他之前横归横,可那也是纯吓唬。对方要真执意上前,他怕是真不敢下手。

  要真打了…天爷啊,这可是反叛啊!城外就有兵守着,他们一人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远哥…你不是要…要…反…”

  杜有为哆嗦着,话都说不全,那字像是杀符一般,怎么都不敢说出来。

  霍远睨了他一眼,依旧面不改色,“过虑了。”

  看着霍远离去的背影,杜有为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虽然对方否认了,可他总觉得霍远是真想打。

第6章绿水菜

  旭日东升,景阳县跟着太阳升起而慢慢苏醒。

  卯时起景阳大街上便已有摊贩卖起了吃食。

  赵柯然从柳絮被中爬了起开,给赵小鱼和书墨将被子往上盖了盖。

  这景阳天寒地冻的,他们手里只有之前当衣服花销后剩下的几个钱。

  一共就二十个铜板。

  实在是无法再添置一床柳絮被了,这景阳的柳絮被,贵的赵柯然都不认识数了。

  三人便如赶路时一般,挤在一起睡,暖和。

  小心的穿戴好后,进了空间用山泉水洗漱一番。摘了个桃子充饥,吃完后出了门。

  “县令大人?您这一大早的去哪?”

  吴九的腿伤了骨头,这冷天里骨头里像针扎一样。左右睡不着,便来了马厩,喂喂那小棕马。没成想刚把草料喂上,就见着小县令穿戴整齐的站在马厩门口。

  “我要再去趟河东村。”赵柯然见马吃的差不多了,将其牵出,“书墨要是问起我,便说出去公务,不要担心,照顾好小鱼。”

  看着赵柯然离去的背影,吴九愣了一会。回了神后,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朝着方仲源住的屋子跑去。

  “他当真这么说?”方仲源惊的掀开了被子,那被子上打满了补丁,里面塞着满满的稻草。

  吴九上前将方仲源被子盖好,肯定道:“那能有假?那小县令亲口和我说的。”

  方仲源猛的想起赵柯然昨天最后和他说的话。

  那个刚刚束发的少年,目光之中有他从未见过的光芒,他说:“县丞,救不了一世,便也不救一时嘛?我知县丞好意,量力而为。可若我偏要飞蛾扑火,不自量力呢?”

  他只当是少年心性,却不成想这人真的要去飞蛾扑火。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原身在道观的时候,云虚道长教过他骑马,还教过他舞剑。

  如今赵柯然与这身体适配良好,这骑马的技能自然也是融会贯通了。

  就是这一路下来,风灌进胸口有点疼,屁股颠的也有点疼,腰也疼…

  嗯,哪哪都疼。

  不过没办法,牛已经吹出去了,他怎么也要做出点成绩来。

  不知怎的,昨天猜到了老县丞的意图后,前世要搞营养液的牛脾气就一下子上来了。放出的话都和当年怼基地首领的一模一样。

  唉……

  重活一世,还是沉不住气,越活越回去了。

  到了长河的时候,赵柯然觉得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浑身被冻的僵硬,让他有种身体还是支配时的感觉。

  赵柯然费劲了力气勒住了缰绳,堪堪停住。他离栽进水里,只有一匹小棕马的距离。

  长河边上长满了“草”,绿油油的。二月的天还是很冷,早春的绿已经开始苏醒。

  昨天来去匆忙,没有仔细查看,赵柯然总觉得那一大片的“草”很像末世前他见过的一种野菜。

  水芹菜。

  依水而生,翠绿挺拔。

  只是他所处世界的水芹菜长这么大该在四月而非二月,手里拿着野菜,仔细翻看。从外形到气味都和前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只是时空不同,赵柯然也不敢妄下定论,如今他也没有器具去做实验,来看这菜有没有毒。

  赵柯然盯着这一大片菜地发愣,脑子里想着怎么验证食物具不具有毒性。

  

  系统突然传来了声音,将赵柯然吓了一跳。他以为休眠结束了,正想问,系统那边有说话了。

  赵柯然:……

  所以系统这玩意还带自动检测的嘛?

  那他愁了半天,白愁了?

  知道系统还有这功效后,赵柯然便将入目所及的野菜们,全都扫描了个遍,最终发现只有这一个能吃。

  行吧,有总比没有强啊。

  休眠前开启了“自动防御”功能,如果他受到了生命威胁,系统便会开启保护机制。

  思及此,赵柯然拔了一些水芹菜用手兜着,骑着小棕马慢慢悠悠的去了村人聚集的山洞。

  “远哥!你快来瞧瞧!这前面是不是来了个人,还骑着马?”

  杜有为眯着眼睛,看的不太真切,霍远听着声便回头查看。

  “嗯。”随后霍远吩咐道:“让大家伙藏一藏。”

  “好。”

  终于到了景阳山脚,赵柯然满脑子只有一个字,冷。

  不过他心里惦记着系统任务,得抓紧时间让这伙人吃上饭,好续命。

  “郎君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霍远冷声问道。

  赵柯然本来就挺冷的,这下更冷了。

  费劲下马,手里的绿水菜被他不小心洒在了地上。

  “我是新来的县令。”赵柯然说话牙齿都在打颤,“给你们送菜来了。”

  闻言,霍远的目光如有实质一般,冷硬如冰,将赵柯然从上到下看了个遍。赵柯然忙着捡野菜,并没有见着霍远的目光。

  杜有为安顿完村民后,便赶了过来,站在霍远边上。他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昨天来的那个小县令。不待他多想其他,便被赵柯然不小心洒在地上的绿水菜吸引。

  这菜他知道,前些天出去找野菜,他见长河边长了一大片这菜,便摘了回来。结果河东村的人说,这绿水菜吃死过人,是有毒的不能吃。

  他还可惜了好久,那么大一片绿水菜,要是能吃的话,够他们这些人饱餐好几顿了。

  不过这小县令采这么个毒野菜来干嘛?

  “狗官!你是不是要毒死我们!”

  南飞的鸟已有北回的影子,景阳山时不时的会传来几声啼鸣,在这片死气沉沉的土地上,更显得清脆悦耳。

  赵柯然抬头仰望着天空,无聊的数着老天爷被云朵打了几块补丁。

  他手脚被绑,坐在地上,无法动弹。小棕马也被牵走绑在他不远处的树下。

  即便是想破脑袋他也没想到,今天会是这般场面。

  虽然是他自己要求对方绑的,可他就是说说,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真的无心害他们,只是想送些吃的,谁知道对方一点也不客气,真给他绑了。

  算了,为了任务,为了顿顿有米吃的好日子,他忍!

  “远哥,这娃子瞧着长得水灵灵的,可这心不是一般的坏!要不是我认得这绿水菜有毒,怕是要被这蔫坏蔫坏的娃子给骗了!”杜有为凑到霍远身边,给他上眼药。

  霍远没应杜有为的话,他看着小县令冻得微红的鼻尖,这么小的孩子,是如何当了这景阳县的县令?新帝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两人离赵柯然不远,杜有为说话声音也没压着,他也不怕赵柯然听见。

  赵柯然转头看他,一脸的匪夷所思。他还挺了挺胸膛,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模样。

  其实赵柯然只是奇怪,这说话的人可比那远哥看着大上不少,虽然“远哥”脸上有疤,整个人冷冰冰的感觉凶神恶煞的。

  可一个橘子皮喊青苹果哥,赵柯然觉得视觉冲击太大,他需要缓缓。

  冷气一个劲的透过地面朝着赵柯然身上钻,他还穿着之前逃难路上买的粗布麻衣。

  要不是昨天回衙门,方仲源无意碰了他的手,实在心疼他冻得像小冰块一样的小身板。拿了一件塞着稻草绒的衣服给他穿里面保暖,赵柯然这会能直接冻晕过去。

  他双手被绑在身后,又不能抱着自己取暖,只有祈祷他们绿水菜煮的快点,虽说是试毒,他也能吃口热乎的暖暖。

  想着自己这般悲惨境地,不由得又在心里将一顿好骂。

  “野菜汤来了!”霍安小心翼翼的端着木碗,吞咽着口水,迈着小短腿朝着霍远几人走去。

  随着霍安而去的还有水芹菜煮熟后,霸道的菜香。

  杜有为怕孩子烫着,立马上前去接。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煮的软烂的水芹菜堆在碗中,那碧绿的菜叶瞧着就肥大香甜,藏在淡绿色的汤下。

  杜有为本就肚饿,这味一闻更是受不了了。他恨不得一口把碗里的东西全吃掉。为什么这么香的野菜,是有毒的呢?!

  如果没毒该有多好啊……

  “让县令大人先吃。”

  霍远的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杜有为的思绪,他拼命的咽了咽口水,压制住想要一口吃光碗里绿水菜的欲望,转身直接给小县令灌上了一口汤。

  他太想知道这菜到底有没有毒了。

  负责煮菜的村民们也各个都使劲的咽下口水,看着一锅的野菜汤,肚子饿的直作响。可他们一口都不敢吃。

  尤其是王六叔。

  他三哥就是吃了这绿水菜死的,他家人多,一家六个兄弟,还有老父老母。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大元的规矩。

  家里人多税就多,一年到头也饱餐不了几顿。这山野间能吃的野菜,也就那几样,家家都会摘。那会子他三哥饿的狠了,见着长河边上那一片的绿水菜,便摘了吃了。

  之前没人吃过绿水菜,大家都仅着吃过的那几样吃,并不知道这菜有毒没毒。

  王三叔这一举动吓坏了王家一家,而他也在吃了绿水菜后不到一刻钟,便毒发身亡了。

  要说之前还有眼馋那一大片绿水菜的村民,再之后是一个都没有了。

  现如今大家饥肠辘辘,靠着狩猎队的打猎也根本填不饱肚子。

  景阳的二月,野菜还没到长出来的时候。这绿油油的绿水菜,对河东村流民的吸引,是巨大的。

  他们期盼着这个菜真的没有毒,期盼着王三叔的死,另有缘由。

  “啊!”

  众人的心被一声惊叫提了起来,随后绝望的叹息,果然是不能吃吗?

  赵柯然伸着舌尖,喘息速度加快,让冷风吹在烫红的舌尖上。

  乌亮的眼睛被泪花包裹着,像小鹿一般。赵柯然拧着眉头无声的谴责着杜有为。

  他觉得上上辈子铁定是和这土著有仇,第一次遇,对方拿着个棍子赶他走。第二次遇,先是一句菜有毒害他被绑,后是一口热汤烫的他舌尖发麻,痛得要死。

  杜有为也被吓了一跳,本来还老老实实的人,突然叫了一声还把汤给吐了。果然这个小娃心眼蔫坏,是真的要害他们,最后关头不敢喝汤。

  就连霍远都难得的情绪外露,皱了眉。

  当对方伸出舌尖吹风缓解疼痛的时候,杜有为才意识到,这是碗刚出炉的热汤。

  ……

  看着眼前要哭不哭的小娃,五大三粗的汉子哪里见识过这场面,弄的他继续灌也不是,不灌也不是。

  “怎的恁娇气!男子汉大丈夫,烫一下就哭!”只要我责备的够快,心虚就追不上我。

  杜有为如是的想着。

第7章抓鸡

  赵柯然不想说话,这土著一定和是一伙的!

  “我来。”霍远从杜有为手里接过木碗,吹了吹散热,移到赵柯然嘴边。

  赵柯然看了看霍远,又看了看这汤。得,只要没疼死,这汤就得喝。霍远也不急,举着的手在寒风中丝毫不见抖动。

  赵柯然稍稍缓解了疼痛后,便向前伸了伸脑袋,就着霍远的手小口小口的喝起了芹菜汤。

  唔,好鲜!

  虽说没有调料,但这名为绿水菜的野菜,和芹菜味道相似,但比芹菜要更鲜些。煮熟之后,菜香被完全蒸发出来,即便没有调料,也是满口余香。

  菜叶可口,菜根脆嫩,入口感觉倒是更像竹笋,却有着芹菜的香味。

  赵柯然吃的忘乎所以,他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等这群土著放他走的时候,他一定要带些回去给县衙里加餐。

  吃到最后,赵柯然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河东村的流民们不知何时已经围了过来。之前那一声惊叫让他们彻底没了希望,可霍远又迟迟没动作,便都前来一探究竟。

  谁知竟看见了那个说要给他们送吃食的小娃埋头吃绿水菜。

  当初这小娃被抓时,力证这绿水菜是能吃的。可这里的河东村民们都说不能吃。

  能吃还是不能吃,吃了便知。

  这小娃讲的头头是道,还说这毒野菜有甚清热功效。怕他们不信还提议自己试菜,又说他们可以绑起他来,这样就不会怀疑他中途跑走。

  这般诚恳的态度,已经让众人开始动摇了。

  本来没想绑,不过杜有为这小子一根筋,听赵柯然这么说,还真上手把人给绑了。

  既然绑都绑了,那就这么着吧。

  赵柯然吃完一碗后,还想吃。他悄摸摸的舔了舔嘴巴,满脑子写着:再来一碗!

  “小娃…这…这绿水菜是真的能吃的?”王六叔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茫然。

  那他三哥是怎么死的呢?

  小娃?赵柯然一脸黑线,好嘛,感情这群人心底里就没真以为他是县令?

  其实这事也不怪赵柯然,往年衙里的大老爷,哪个不是有些年纪的。即便是年轻些的,那也是及冠了。

  他这样刚束发的,可不就是小娃,说出来是县令,都没人真信。

  杜有为他真敢绑人,也是存了份刚束发的娃,怎么可能真的是县令的心思在。

  毕竟这苦寒之地,哪户人家舍得把水灵灵的孩子送来遭罪?

  赵柯然点头,还将绿水菜的口感给描述了一下,“能吃的,吃起来口感鲜嫩脆爽,虽没有调料,却也鲜香无比。

  而且也确实如我先前所言,它还有清热解毒,润肺利湿的功效。”赵柯然没压着声音,声音清亮,如溪水潺潺般悦耳。

  众人听闻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冲过去吃那锅里的绿水菜,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们在原地沉默着。

  多久了?

  他们被当作牲畜驱赶,被肆意杀害,他们饿着肚子,看着身边朝夕相处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有多久了?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遇见把他们当成活生生的人,为让他们生存,替他们寻来吃食的人。即便那绿水菜长满了长河岸边,可是没人敢吃,因为它有“毒”。

  若眼前似神仙童子模样般的小娃,当真是县令,那可真是老天开了眼,要救他们于水火啊。

  赵柯然站起身活动手脚,霍远早在赵柯然喝完汤后就替他解了绑。

  人群中传来低泣的声音,赵柯然能明白这种情绪,末世最严重的时候也是这样。

  大家伙团在一起求生存,没粮吃,没衣穿,也没人管。

  后来发现了土豆和黄豆是能吃的时候,所有人的反应都如现在一般。

  遭遇到无限的苦难后,对未来生活绝望。毫无生存希望带来的巨大阴霾,在遇到了一线生机后,那种绝处逢生的心情,对幸存者来说不是喜悦。

  已经不知如何喜悦,只是哭泣着庆幸,原来还可以继续活着。

  能活着,真的很好很好了。

  孙大壮捧着个碗,狼吞虎咽的吃着野菜汤,吃的呼呼响,“哎,别说,这绿水菜吃着可香!好久没吃着菜了,还这般新鲜。就是许老爷怕也未必能吃上这么一口好的!”

  他用手往嘴里塞了一口菜根子,嚼了嚼,“早知道这绿水菜是个能吃的,我早就去那长河边挖了。”

  牛二妮也吃了口菜,嚼着鲜嫩的绿水菜,嘴角挂着笑,“是啊,你多吃些。那小县令说了,这些野菜都对身体好呢。

  这要是还在家里,我就能用盐石给你煮上一锅,那味道肯定比现在还鲜美。”

  孙大壮咧嘴笑道:“以后给我煮!”

  两小夫妻本来就是河东村的村户人家,两人刚成亲不久,张世海就将流民赶来了河东村。孙大壮原本还有个老母亲,只是这天寒地冻的,老人没能挺过冬季。

  夫妻二人一直患难与共,河东村里留余的一点存粮堪堪撑过了冬季。

  二月初的时候,天还特别的冷,但已经没了粮。霍远便出头牵线,组建了一个“狩猎队”去山上埋陷阱,打猎。

  孙大壮也加入了其中,景阳山很大,二月的天许多野兽还在冬眠。可依旧很危险,他们没有武器,遇见野兽,只能智取。

  几次遇见危险,都是那个脸上有着骇人的伤疤,面无表情的青年救了他们。日子久了,年纪相仿的不论大小,大家都打心底里叫一声“远哥。”

  如果不是有霍远在,他们应该早就饿死了。

  而河东村原来的村民,可以和流民们正常相处,也全亏了霍远。

  霍远也是流民。

  张世海带卫队屠杀的时候,就是霍远领着杜有为组织起几个身手好的进行反抗的。霍远更是以一敌百,打的对方还不了手,撑到许家人前来,不然他们早就死了许多次了。

  刚开始的时候,山脚下全是死尸,霍远领着人将尸体掩埋。他说不埋的话,日子久了大家都会得病。

  那会流民里还有好些想吃死肉的,全被霍远给赶了出去。人类最后的道德底线一旦没了,那这个人就不再是人了。继续留下来的话,会很危险。后来还有不死心偷偷跑回来要挖坟的,也多亏了霍远守着,将人打昏扔了老远。

  不然,他们这些人,真的拼不过那些个不要命的。

  如今河东村还剩下的流民,都是想好好过日子的。抱团取暖了这么久,又一起经历过了生死。河东村的村民也慢慢的了解这些流民的过往,想恨也恨不起来。说到底,河东村现在变成这样,罪魁祸首还是那该死的张世海。

  赵柯然跟在狩猎队身后,让狩猎队的给他拔些绿水菜带回县衙。这幅身体虽说整日被云虚道长逼着练剑术,但却不能御寒,他之前拔的那些,手已经冻的快要没知觉了。

  十几个汉子一头猛扎进了绿水菜丛,还有一个和赵小鱼差不多大的小豆丁混在其中。那绿油油的茂密的菜丛,瞬间秃了一块。

  “小郎君当真是新任景阳县令?”霍远没有跟着去拔,他想和赵柯然确认一些事情。

  赵柯然颇有些头痛,怎么因为他年纪小,就这么不得信任吗?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确是景阳新任县令,赵柯然。”

  赵柯然?

  霍远知道了名字后,不由得盯着赵柯然的脸看。

  赵柯然眨了眨眼,怎么回事?突然盯着他看干嘛?想看出他的破绽?哼,想的到美!暗暗的挺了挺腰背,大有一种“谁怕谁”的架势。

  眼前的脸慢慢的和七年前的重合,虽说过了七年,五官已经长开了许多。但多少还是能看出以前的样子。

  难怪了…霍远见赵柯然的第一面便觉眼熟,但又想不起哪里见过,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倒是没想到,当真是他乡遇故人。

  霍远收回了视线,看向来凤阳都城的方向。他在赵柯然幼年时与其有过一面之缘,这孩子是他恩师长子,如今却被送来边关…

  也是,恩师之父是太子太傅,太子离世,新帝登基…想来是有人不想赵府好过了。赵府为了家中晚辈能活命,只能选这么个九死一生的路,总比呆在凤阳等死来的好。想通了其中关窍后,霍远双手紧握成拳,他担心着还在凤阳的恩师。

  太子府那场蹊跷的火,会不会与要害赵府的人有关?

  赵柯然骑着马,马两边是河东村的村民编的竹筐,里面塞满了绿水菜。

  快骑到城门口的时候,赵柯然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停了下来。他想起景阳山洞口那绑着一只鸡,灵域空间里正好有一座山。那山里搞不好也有野山鸡。

  他想吃鸡蛋了。

  更想吃鸡肉…

  不过鸡肉这事不能急,得再等等,但是鸡蛋他等不急了。

  进了灵域空间后,赵柯然便甩开了膀子上山捉山鸡。找了半天没找见,心中想着要是能守株待鸡就好了。不知是不是吃鸡蛋的执念过大,没过一会,还真让他逮住了两只。照理说,这灵域空间里的动物应该也更聪明些,不过这两只鸡着实笨的很,直接撞在了他所在的大树下。

  一只撞完了,另一只接着撞的那种。

  如果在的话,一定会和赵柯然说明,灵域空间里的所有动物,都会按照所有者的意志行动的。

  两只鸡正好一公一母,赵柯然将其放进竹筐里,开开心心的骑马回府。

  而此时的方仲源也刚从许家出来回县衙。

第8章问题

  骑马迎着朝霞离去,踏着晚霞归来。

  回到了县衙后,赵柯然在吴九和孙应震惊的眼神下将两筐绿水菜外加两只野山鸡交给了他们。

  “这两只鸡得养着,我在景阳山抓了好久的。可不能杀,正好一公一母,说不准没两天就能吃上鸡蛋了。”赵柯然满怀慈爱的看着递出去的鸡。两只鸡已经醒了,但是却没有扑腾,乖乖的被吴九拎着,这让吴九稀奇了一下,没见过这么乖的鸡。

  “大人,这是什么菜?”孙应指着两筐绿水菜,赵柯然这才将视线从那两只鸡身上挪开,笑嘻嘻的说:“这是河东村长河边上长的,昨天你不是还和我们一起去了吗?那一大片绿油油的,全都是。”

  “这是能吃的?”孙应有些奇怪,照理说要是能吃,他昨天就不会见着那一大片的菜地了。平民百姓,庄户人家,哪家吃的也不好。一年忙到头,钱没几个,粮也没几粒。

  地里的野菜长成了,只要是个能吃的,一准都被十里八乡的给薅个干净。

  只有那不能吃的,才会疯长成一片,也没人动一下。

  “是能吃的,正好我认识。河东村的人不知道能吃,所以一直也没吃过。”赵柯然不在意的解释了一下,他四处看了看,“县丞怎么不在?”

  孙应还在为赵柯然认识植物而惊叹,没回过神来。到时吴九回了他,“老县丞知道县令您又去了河东村,猜想着您是想管河东村这事了。便去了许家,谈村民种地的事情了。”

  吴九这么一说,赵柯然才想起来。河东村的地是许家的。

  要是想持久发展,种地是必须的。河东村自己有地的没几户人家,现在也不知道活没活着。要想种地,确实是需要许家点头。地里种的东西,也得按收成给许家一份。

  虽说赵柯然并不想白白的便宜这些世族大家,但是没办法。良田都牢牢的掌控在这些人手里,他要开荒,也得要时间和人力。

  现成的地,能节约不少时间,更能解燃眉之急。

  他总不能让河东村吃大半年的野菜,再说,那野菜也不够吃那么久的。

  而且除了吃的,这住的也要解决。总住在山洞也不是个事…

  还是得造房子。

  景阳县城中平民住的房子,最好的也就是木头搭建的,房顶上铺着茅草。世族住的就讲究了,宅邸的虽说也是木质的,但却是密不透风,木料选材也极为将就。顶上铺着的是瓦片,景阳寒冷,用柴颇多。这用大量柴火专门烧出来的瓦,可是片片金贵。

  乡下村户人家可连木房子都住不起的,只是用几根木条凑起来,外面包着厚厚的茅草,盖一座茅草屋。

  赵柯然用手指摸着下巴,思考着这房子该怎么盖。

  水泥肯定是不行的,不说他并不知道水泥配方,即便是知道了,时间上也不允许。这天还冷着,说不准还得冻死人。

  还不待赵柯然想到办法,方仲源便回来了。

  他二话不说拉着赵柯然去了书房,关好门后,转身对赵柯然竖着两个手指头,问道:“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县令大人,想先听哪一个?”

  赵柯然沉默,怎么这大元的人也爱这么玩?

  “好消息吧,先让我乐乐。”

  方仲源点头,说:“许家同意让河东村的村民种地,并且愿意只收一成的粮食。”

  确实是个好消息。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他们不提供粮种,让衙门想办法。”

  也确实是个坏消息。

  佃户每年种地的粮种都是主家给的,非佃户人家虽说自己会留足够的粮种,可河东村已经被毁了。根本不可能还有粮种。衙门这边也只管收税,不管粮种。虽说有在,系统商城里有粮种,可赵柯然也不知道这次任务完成后,能不能解锁一个。就算是能解锁,也不一定是能填饱肚子的主粮。

  这可真愁人。

  “许家这算盘打的响,谁也不得罪的。”赵柯然愁的想揪头发,“一边卖我们人情,给地种。一边不给粮种,向其他世族表示没有和我们站在一条线上。”

  方仲源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刚到许家,被门房的人拒在外面。要不是想到这小县令一早顶着冷风骑马去河东村,铁了心要管这么个烂摊子。他也不会一把老骨头,咬牙等在许家门口,等了半晌。

  许家也怕真的得罪了方仲源,便请了进去。

  许家家主听了方仲源来意后,先是卖了一波惨,说自家地之前被张世海搞的损失惨重。又说新县令年幼,家中在凤阳是世家,暗示方仲源赵柯然不可能真的在意,他家世显赫,来这就是为了镀层金,最终也会和张世海用一样的方式离开。

  可方仲源就是不听,虽说县衙如今没人,但是再没人那也是衙门,是公家的地方。景阳县里大大小小的人,光说出城的路引都要过衙门签字盖章。

  许家心里对衙门有怨气,方仲源知道,也能理解。所以,他站了那么久,也没脾气。但是,归根到底许家该怨谁,大家心里都有数。

  要是许家当真死咬着不放,那他也只好耍一回官威,扣着许家人不准出城了。

  只希望,这小县令不是心血来潮,他这把年纪,再也经不住失望了。

  好在最后许家家主同意了,毕竟重新种地这事,说到底,他家是不亏的。可现在时机比较敏感,之前就因为没有紧跟着其他世族的步伐,最终被阴了这么一下。如今许家主得到的消息,可是说要统一战线不要过于搭理新来的小县令。

  两头都不能得罪,那便把问题都推给那小县令解决吧。给地不给种子,种什么都随意,他是管不了的。

  “景安府设司农,不然我便写一份公文,让府司农给些粮种播种?”方仲源说完后,又皱了皱眉,“只是如今负责管递铺的是郭将军,送这公文,怕是有一番折腾了。”

  “郭将军?”赵柯然迷茫,这是哪位?

  “先前衙门前的影壁,实际破损没那么严重,有一大半是那郭将军让人砸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方仲源忍不住抖了一下。

  赵柯然想到衙门前不是废墟类似废墟的影壁,他也害怕,“这郭将军这么暴力的嘛?”

  “倒也不能全怪他,只是张县令临走前,抢了供给军中的粮。这郭将军是个有脾气的,便带人来砸了县衙,发现人不在。就又找到张县令住所,把人打了一顿…”

  如今回想起郭参那虎背熊腰,怒目金刚的样子,方仲源还是有些后怕。这人血腥气太重,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行吧,又是张世海。赵柯然真想见见这位张大人,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怎么这么能给他找事!

  “该写还得写,写完后,我亲自去送。我与这郭将军无仇无怨,若是对方执意找麻烦,我也能拿身份压他。”赵柯然抠着衣袖,破天荒的在心里感谢了让他穿进了个有家世的身上。

  如今县衙里都是老弱病残,赵柯然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了。

  “这什么味?这么香?”方仲源年纪虽然大了,但这鼻子却灵的很。

  书墨端着两碗菜粥刚要抬手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方仲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碗粥看,逼人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他侧了侧身让书墨进屋。

  “少爷,县丞大人,吃晚饭了。”书墨将碗筷摆好,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声音里都透着开心,“少爷您找到这绿水菜,可真是香呀。吴哥切碎了煮粥,这一下锅,整个厨房都弥漫着香气。”

  想到那米香和菜香混在一起的味道,书墨难以自抑的咽了咽口水。

  “这菜是县令大人找的?能吃的?”

  方仲源本来就想问问赵柯然今日去了河东村情况如何,没想到,这还找了个能吃的菜?

  赵柯然已经解释的不想再解释了,但他急着吃饭,只好将对河东村人说的话又对方仲源说了一遍。听的方仲源一愣一愣的,好家伙,这凤阳来的就是不一样啊。懂的可真多,连菜都能辨别。

  书墨被赵柯然打发下去吃饭,一老一小在书房里喝粥和的喷喷香。吃完了后方仲源又拉着赵柯然问了些在河东村的细节,当得知赵柯然还抓了两只鸡的时候,小老头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赵柯然回到房间的时候,赵小鱼已经睡了,熟睡中还砸吧着小嘴巴,像是在回味菜粥的美味。

  书墨守在屋里等着赵柯然回来,替他准备热水洗漱。

  双脚泡在热水里,整个人都觉得暖呼呼的,赵柯然看着站在一边书墨,便说:“以后不必等我这么晚,天凉,早些睡。我自己也能洗漱。”

  书墨只是低着头,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他明白少爷的好意。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些事情,都是他应该做的。

  赵柯然见说不通,便也不再说。

  俗话说得好,入乡随俗嘛。他也不好太过的标新立异。

  翌日清晨,赵柯然是被惊慌失措的吴九叫醒的。

  “不好啦!县令大人!那两只鸡成精啦!”

  赵柯然缩在被子里,满脸写着迷惑,啥玩意?

第9章鸡蛋

  赵柯然蹲在临时鸡窝旁,那鸡窝就是用一些细树枝垒出一个窝的样子。他指着窝里的蛋,问道:“这些都是我抓的那只母鸡下的?”

  吴九连连点头,他起的早,想着来喂鸡。结果发现,昨天搭的鸡窝里,竟然有十个鸡蛋!这普通的鸡,一日下一个,下十个的真是闻所未闻。

  “县衙里只有大人您昨日抓来的两只,没有别的了。”吴九直勾勾的盯着那一窝个大浑圆的鸡蛋,不动声色的咽了咽口水。

  方仲源也被吴九那一通喊给吵醒了,他穿好衣服来到了马厩,鸡窝在马厩的边上。

  “可是出什么事了?”

  方仲源半眯着眼睛,显然还是有些困倦,昨夜他写了半夜的公文,修改了多次,才定下一版。当他看见那一窝鸡蛋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奇也怪哉,怎么还做起了梦中梦来?老朽还是没清醒啊…”

  见着方仲源抬脚要走,赵柯然喊了一声:“没做梦,是真的。”

  赵柯然虽面上不显,但是心里也是很惊讶。这灵域空间的鸡,还真不是凡鸡啊!刚来就下蛋,下的蛋数量还是普通鸡的十倍。这放在以前,他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闻言,方仲源立刻清醒了,他快速走到鸡窝前,小心翼翼的拿起一颗蛋,观摩了半晌,念念有词道:“神鸡啊!这鸡要供奉起来!这可是祥瑞!”

  神鸡?供养?祥瑞?

  赵柯然越听越不懂了,这大元的人怎么这么迷信!真供养起来,那他不就不能吃鸡蛋了吗?想到这里,赵柯然上前趁着方仲源没什么防备的时候,拿走了他手里的蛋,“子不语怪力乱神,县丞,咱们今天早饭,一人一个蛋。”

  县令大人一句话,早上有蛋吃这事,就是板上钉钉。

  方仲源虽也可惜这么一窝蛋,不过,他们也确实好久没吃上些好的啦。想想他上次吃鸡蛋,还是在张世海升迁的席面上。那会张世海虽说不待见他,但这总归要走了,不请他这个县丞也说不过去。

  那天他可吃了不少平日里吃不着的,平日里吃的一点油水都没有。那席面上则是恰恰相反,那油香菜香熏的他不知东南西北,他才明白,原来穷苦如景阳也能做出这么一桌山珍海味。

  小县令说得对,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老头子见识少,到是在小县令面前失态了,不该,不该啊…

  “书墨,你说哥哥他真的喜欢小鱼吗?小鱼是不是让哥哥讨厌了?为什么下了马车,小鱼都见不到哥哥呀?”赵小鱼手里拿着根绿水菜,一边奶声奶气的问着,一边小小的手用力的扯着菜叶放到一边的竹篮里。

  书墨将掉在地上的叶子掸去灰尘,重新放进竹篮里,微微笑道:“小少爷怎么会这么想呢?少爷是县令,自然是有很多事情的。但是,少爷很爱小少爷的。昨天晚上还问小的,小少爷有没有吃好,喜不喜欢吃绿水菜。”书墨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又说道:“睡觉前,少爷还亲了亲小少爷你的额前呢!说了什么‘晚安’。虽然不太明白‘晚安’为何意,但是总觉得是个美好的词。”

  书墨没有读过书,不知其意。赵小鱼虽只有五岁,但他爹可是国子监祭酒,‘晚安’之意,他是知晓的。

  而且,兄长还亲了他的额头!赵小鱼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再一次觉得父亲说得对,兄长会对自己好!

  赵柯然出现在厨房的时候,书墨正在和赵小鱼理菜。

  “少爷,你怎么来了!”书墨见着赵柯然,赶紧起身。下意识的挡在赵小鱼前面,他怕赵柯然训他,让小少爷做活计。赵柯然看出来书墨的小心思,便说了没事,让他别担心。

  听见赵柯然的声音,赵小鱼这才从“兄长是喜欢他的”情绪中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想见又不敢见的兄长,又想到书墨说的兄长和他说‘晚安’,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红着小脸轻轻的叫赵柯然,“兄长…”

  “小鱼,今天我们吃鸡蛋好嘛?是哥哥昨天抓的鸡下的哦。”赵柯然将手里那颗从方仲源那夺来的鸡蛋展示在赵小鱼面前。

  赵小鱼依旧红着脸,点头,“好!”

  哎呀!兄长好温柔啊!小鱼好想让兄长抱抱呀!

  厨房的水缸里没水了,赵柯然帮着打了些井水,又趁着书墨不注意,偷偷的加了不少灵泉水进去。

  这灵泉水灵气十足,在现在物资匮乏的时候,就让它承担起补充营养大任吧。

  本来赵柯然来厨房就是想着煎鸡蛋吃的,可看了一圈也没有油。最后问了打柴回来的孙应,孙应说他们吃的都是猪皮油,一块一尺长的猪皮要两文钱,方仲源没舍得,所以他们好久没吃油了。

  难怪天天喝清水粥。

  赵柯然不死心,“除了猪皮,还有别的吗?”

  孙应放下柴火,他只有一只手臂,柴火砍的也不多,但也够县衙一天的用量。听了赵柯然的问话,想了想后说:“那就还有猪板油熬的油了,那油香多远都能闻见,比猪皮油水多。那是世族才吃的起的。”孙应指了指灶台上的一个小瓦罐,大概有一个苹果那么大,“就那么一小罐,二十文。我们一月俸禄不过三十文。”

  好吧…

  其实也难怪猪油贵,别说景阳县了,整个景安城,能养得起猪的只有世族了。养猪要给猪吃饭,平民百姓自己都吃不上粮,闹饥荒,更别提给猪吃了。再说,一头猪就那么一份猪板油,它能不贵嘛。

  虽说黄豆也能榨油,可在大元黄豆是主食,这边关人家,哪家也舍不得拿出黄豆来,只为了榨油。更何况,黄豆的出油率只有16.5%,如今穷的都吃不起饭,想着大豆榨油,得不偿失啊。

  要是有花生就好了。

  哎,这第一个任务还没完成,他已经有好多需要的种子了。

  “书墨小哥厨艺真是太棒了!今日这菜粥比起昨日竟更多了一分清甜。”孙应喝着粥,直觉比昨日的还要好喝许多。

  “是啊,这蛋煮的也很好吃!我老吴活了三十年,吃的最好吃的蛋了。”

  孙应没忍住笑道:“你前三十年也就吃过两回蛋。”在营里的时候,就吃了这两回鸡蛋,吴九没少跟他们显摆。不过大家都爱听,没吃过鸡蛋,听听蛋味总是可以的。说到底,都是穷造的。他们这些底下的兵,都是村户人家,谁家也没奢侈到养鸡下蛋吃。即便是哪家有那个粮去养了,那蛋也是用来卖赚钱,不是自家吃的。

  吴九没好气的推了一下孙应,“滚滚滚,吃个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孙应剥开鸡蛋,他家一直都很穷,别说鸡蛋了就是米粥也是进了军中才喝上。如今看着手里脱了壳,白白嫩嫩的鸡蛋,大老爷们竟觉得有点想哭。

  他这是过了什么神仙日子,连鸡蛋都吃上了。嘴里嚼着鸡蛋,都舍不得咽下去。

  书墨得了夸,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做饭的法子和昨天一样的。不过他也觉得今天的饭格外好吃,或许真的是不知不觉中长了手艺吧。

  这鸡蛋更是好吃,吴九没怎么吃过鸡蛋,可他之前确实隔三差五的能吃上一顿的。毕竟他是世家赵府大总管的孙子,他过的日子,要比普通人好上太多。

  这蛋剥开后,便散着一股香气,咬上一口,蛋白裹着蛋黄,入口嫩滑无比,还能嚼出一丝甜味。

  少爷抓的这鸡,果然是神鸡。

  这下的蛋吃起来都比别的香。

  吃完了早饭后,孙应和吴九得了方仲源的令准备好好弄个鸡窝。这鸡这么能下蛋,可不能亏待了。书墨将剩下的四个蛋收好,免得打碎了心疼。

  赵小鱼今天是跟着赵柯然一起吃的饭,吃完了饭赵柯然带他去马厩那看鸡。

  “再加些水。”吴九蹲在地上,用两只手搅和着泥巴,孙应单手拿着瓜瓢,将里面的水缓缓倒下。

  “兄长,小鱼也想玩泥巴。”在凤阳的时候,赵小鱼每天的日常不是吃饭就是读书,这玩泥巴还是他头一回见。见了后就被深深的吸引了。

  他鼓起勇气,带着自己都觉察不出的,对兄长的撒娇,小声道:“好嘛?”

  赵柯然看着那泥巴,突然想到了什么,谁说盖房子一定要水泥?他像是解了一个天大的难题,高兴的抱起来赵小鱼,笑容爽朗,“好!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玩!玩大泥巴!”

  赵小鱼自从能走路起,就再也没被抱过了。爷爷没有,爹爹没有,娘亲也没有。如今他被哥哥抱着,这个陌生的怀抱,意外的让赵小鱼觉得很温暖。

  他用力的点点头,甜甜的笑着,“恩!”

  赵柯然又要去河东村的消息让方仲源知道了,说什么也不肯再留在衙里,非要一起跟去看看。

  最后只好让孙应和吴九留在衙里,看门。

  一路颠簸到了河东村,这次不像上次来时,直到景阳山山脚才见着人。到了长河的时候,方仲源就见到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忙着摘那绿水菜。

  “少爷,前方来了人,要停下吗?”书墨在外面驾车,前面迎面来了两人。一人面上带疤,一人满脸的络腮胡。

  赵柯然掀开帘子看了看,见是霍远和杜有为,便说:“停下吧。”

  杜有为眼尖,他认出来这马车就是赵柯然第一次来时乘坐的,就是驾车的换成了个小少年。认出来后,便和霍远说了,两人朝着马车这边走来。

  赵柯然一下跳下了马车,这可把书墨吓的不轻。不过还没等书墨反应过来,赵柯然又一阵风似的跑向了霍远。

  霍远低头看着俊逸的少年,少年的眼眸很亮,白嫩的脸上泛着微红,因跑步原因说话时带着些喘。却不妨碍,少年话语内容给人带来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我可以给你们盖房子!”

THEEND

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如侵犯了您的权益

请及时联系我删除相关内容

//关键词://

扫码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ydihd.com/zcmbyf/1294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