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想念我的爷爷

小时候的那个节日叫寒食，忘了具体日期是哪一天了，好像家里确实不开火，也或者是大人们去上坟祭祖，没有人做饭，只记得家里是很清冷的感觉。

爷爷奶奶那辈儿的亲戚很少，奶奶的娘家要去。爸爸摩托车送奶奶，偶尔我也跟着去。爷爷没有兄弟姐妹，自小我就羡慕人家“二爷爷、三爷爷……”，最眼馋的是“姑奶奶”。我觉得这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老太太。回娘家时会给孩子们带好吃的，孩子们有时候也到姑奶奶家走亲。可是，我没有。我觉得爷爷一定很孤单。所以他把亲情全都倾注在我们身上。即使大家都觉得爷爷脾气不好，但对于我来说，童年的暖心记忆差不多都来自于爷爷。

爷爷会的手艺很多。大概在我几岁的时候，冬天，爷爷做刷锅用的炊疏（音，轻声）和扫地用的笤帚去集上卖，有时候我就在坐旁边看着他做。高粱穗儿甩掉米以后用刀刮几遍，去掉一些高粱米壳儿，然后使劲地捆成一把，再用刀将另一头转着圈儿地削一遍，中间有个小小的尖儿，形成一个很扁的圆锥体，一个结实耐用的炊疏（音，轻声）就做成了。做笤帚的时候需要一个工字型（或是丁字形）的工具，脚蹬着，手里捆着收拾好的高粱穗，用的线绳是棕色的，特别结实，现在也还有，但我忘了名字。有一次我和哥哥一块儿看着爷爷做笤帚。爷爷就教我们用绳子打结，打的不是死结，却异常牢固。

小时候爷爷家有一头小毛驴，爷爷总是套着驴车去洼里拉东西。自留地里种的玉米收了，用驴车拉回家。堤上种的红薯收了，全家人一起出动，撩开红薯蔓，刨了红薯，一串串、一块块放到驴车上，拉回家。小毛驴嘚嘚地跑起来，轻快的很，我们坐在车上，觉得异样的自在有趣。洼里有活儿的时候驴出力很多，等到冬天就没什么事了，但是每天吃的可不少。院子里放着一些棒秸，得用铡刀铡成很短的一段，喂驴。偶尔爷爷也叫我帮他铡棒秸，这个活儿一个人做不了。得有一个人用手掐着棒秸一点点往前送，另一个人压下闸刀把它们铡断。铡刀是没有什么仞的，所以需要压很大力气。我试了几次，都压不动，于是就蹲下来掐棒秸。这活儿我干得不太多，还是大人干得快些，所以但凡有两个大人在，就不会让我们干。爷爷家还有一头猪。放学后小伙伴们一起去洼里打菜，回来喂猪，我也跟他们一起去，每天傍晚打回来一大袋子，特别有成就感。但是，那头猪却不配合，每天都剩下很多，野菜反而成了猪圈里的负担。后来，爷爷说，别打了，猪吃不了那么多。我只好作罢。

爷爷会做烧鸡，每年中秋节，爷爷都会做几只烧鸡，供我们一大家人吃。在我上四年级的时候，爷爷还做过一段时间烧鸽，因为有做烧鸡的手艺，所以做起烧鸽来也十分顺手。出锅的烧鸽老远就闻着香味了，卖价是十元三个，很多人喜欢吃。有时候给饭店送，有时候会有人去家里买。

爷爷喜欢种东西，种了一辈子庄稼。等到我家搬到村北边后，空出来的院子爷爷种了很多花。月季花长满了院子，爷爷又带到集上去卖。其实那时候早已经不用为生计奔波，只是忙碌了几十年的人，是不可能闲下来的。花并不是为了卖多少钱，常常是换了一些东西回来，但那颗不知疲倦的心，一定得到了满足。

我从初中开始上学住校，每次回家都去看看爷爷奶奶，和他们吃顿饭，听爷爷讲有趣的事。爷爷喂过一群羊，后来又多了一只半大的小猪，每天羊和猪一起出去放。有一次，小猪跑到了邻村一户人家，死活叫不回来。后来爷爷回家把羊群赶来，小猪就跟着回来了。

记得小时候爷爷偶尔从大集上买芝麻糖、花生酥，我长大些的时候也买些带过去。不知道是多久之后，当我再买了芝麻糖时，爷爷说，别给我们拿了，吃不动了……

我结婚后，在生大儿子之前的那个春天。我和老公去看爷爷奶奶，快傍晚了，爷爷要给我们割小葱带着。我们和爷爷一起到洼里，那么大一片小葱。爷爷不让我们动手，他一条腿跪在地上，很快地割着小葱。然后，又刨一些带根的，说，带根的可以种，割的这些就回去吃了。直到他觉得够了，爷爷才停下镰刀。一捆捆地捆好，竟然有十来捆。那时候，爷爷走路已经有点不利落了。前些天，当看到卖的小葱都是很粗的样子，吃起来又很辣时，老公又说起了爷爷种的小葱，说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小葱。

有了孩子后，每次我们都是下午去，爷爷总是很高兴地叫奶奶做饭，还故意问奶奶：这回是来亲（qiē）了不？然后就是必须吃了晚饭才回，如果说不吃，爷爷就一个劲儿地说，直到我们答应了，爷爷又赶紧让奶奶做饭。刚吃完饭，爷爷就说，赶紧走吧，别忒晚了，黑天了。

爷爷已经走了六年多了，这两年越来越想念爷爷。小时候那串一毛钱的糖葫芦，小姑说爷爷赶集卖东西回来给她买了围巾，冬天在煤球炉子上炖的酸甜的梨汤，外面一层厚厚白粉的柿饼子，给爷爷买芒果他是第一次吃还笑说与别人讨论芒果核会不会卡在喉结那儿……爷爷其实很疼爱孩子，也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

爷爷教会了我从大自然中获得快乐，从生活的点滴中体会温情。我多么希望爷爷还在，我们再一起去种红薯，掰玉米，打枣……看着我们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爷爷一定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