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少年时的青梅竹马

成为他一生无法忘怀的挚爱

隔着岁月的千山万水

他披荆斩棘而来

只为了在时光深处对她说一声

我爱你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青梅竹马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凛,白葭,慕承熙┃配角:林熠,沈桦┃其它:

j1.gif金牌编辑评价:

美丽的少女白葭跟着妈妈搬家到水乡小镇,和邻居家的顽皮少年陈凛青梅竹马,本以为这样的甜蜜会一直继续,哪知道陈凛遭遇家庭几次变故,不得不远走他乡。八年间,受尽磨难的陈凛白手起家,成为鹭岛有名的富商,而白葭也已经成为一名外科医生,两人相遇的时候,时间已经让过去的一切无法回望,但彼此都知道,曾经为他/她心碎过的那个人,自己始终深深爱着。本文用舒缓流畅的笔调,讲述了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在生活的考验中/共同成长的故事,少年时懵懂的爱情经历过时间的考验,升华成岁月静好的幸福,就像一幅淡雅的水墨山水,带给读者一段回味悠远的阅读记忆。

第1章

陈凛第一次见到白葭是在老家的院子里,那一年他十四岁。

院子里住着两户人家,陈家在东厢,对门是西厢,天井里有个年年都能结很多葡萄的葡萄架,还有一棵长了几百年的老槐树,枝干粗壮、绿叶茂密,陈凛经常爬到树上看各种各样的书,尤其是大人们不让看的、会影响学习的那类书。

除了看书,他爬到树上还可以像哨兵那样瞭望,老槐树长得高,坐在树杈上能看到院门外的街道,要是用望远镜,甚至能看到渡口的乌篷船下来了些什么人。

兰溪是个小地方,整个镇子从头到尾加起来不过四五百户人家,小镇依水而建,千百年来,乌篷船一直是兰溪人不可缺少的交通工具之一。

船靠岸,下来一对提着行李箱的母女,母亲高挑苗条,穿着件青花旗袍,外罩米色开襟羊毛衫,女儿穿着一条白裙子,看起来十来岁年纪,隔得太远看不清脸。

没什么可看的,陈凛放下望远镜,视线回转到书上。书很旧了,封面只剩一半,内页也已经泛黄,中间还缺页,但这并不影响陈凛的阅读兴趣。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姑射真人是什么样子?虽然看过电视剧,但陈凛觉得,没有一个演员演出了那份气质。

清风吹来,陈凛深嗅一口,对门的几棵梨树都开了花,满院的梨花香,坐久了屁股有点硌得慌,他刚挪动了一下身体,就听到院门口似乎有人在说话。

女人的吴侬软语他不大听得懂,拨开挡住视线的树枝,依稀看到之前在渡口下船那对母女正在和对门的房东吴老太说话,吴老太快言快语,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摘下其中一枚钥匙给那个穿青花旗袍的女人。

难道这母女俩竟然是对门新来的房客?陈凛来了点兴致,拿起望远镜看母女俩,青花旗袍背对着他,看不清长相,但背影绰约,看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女儿身子小小的,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半边脸,只能看个大概,陈凛的透过望远镜把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吴老太走了以后,母女俩进了院子,高跟鞋踩着青砖地面,嘎达嘎达声音很好听,但更好听的是,一串隐隐的、清脆的银铃声。

“姆妈,我们就住这里了吗?”小女孩用尖尖细细小猫一样的声音问妈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暮春时节,梨树上飘落的花瓣雪片般落在身上,刚一会儿就肩头就铺满了。

“是的呀,刚才那个就是房东。”

忽然间,小女孩感觉什么东西打在自己身上,四处张望,看到对面的大槐树上似乎藏着个男孩子,正用弹弓对着自己,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没理他。

好一张白皙水灵的小脸,陈凛暗自惊叹,看她没反应,又拿起一颗杨梅核,用弹弓往她身上打,女孩子这回没沉默,拉了拉母亲的衣襟,把陈凛藏身的地方指给她看。

“小赤佬,甭理他。”青花旗袍打开大门,和女儿一起进去,不仅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连窗帘也拉上了。

陈凛心满意足,往嘴巴里连塞好几颗杨梅,酸涩的杨梅汁把牙齿染红了,滴落到树下晾晒的被单上,见被单也被染红了一片,他赶忙从树上跳下来,要在马丽珠下班回来之前把被单弄干净,免得被她唠叨个没完。

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没等他把被单拿下来,马丽珠就已经回来了,看到他的动作,大声吆喝,“小赤佬,又把杨梅汁到处乱抹,刚洗好的被单就被你弄脏了。”

陈凛一见情况不妙,连忙跑回自己房间,灵巧地像只小猴子,他把门反锁上,任凭马丽珠在堂屋里怎么吆喝,他也只当听不到,把书随便一扔,爬到窗台上,眺望对面的窗户,窗户后的那对母女不知道在做什么,很长很长时间都没出来。

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开始烧晚饭,陈凛从里屋出来,看到十一岁的妹妹陈燕正在摆桌子,悄悄走到她背后,恶作剧地在她腰上戳一下。

“哥,你多动症啊?动不动就戳人家一下。”陈燕长得很像马丽珠,憨憨的、不怎么秀气,但一看就是非常好相处的小姑娘。

陈凛顽皮地笑笑,悄悄告诉妹妹,对门搬来了新住户,是母女俩。

“我昨天就听妈妈说了,听说她们是从上海来的。”

“他们会住多长时间?”

“那就不知道了。”

厨房又小又热,一个人都转不开身,马丽珠一回家就忙得脚不沾地,衣服被汗水浸湿了,全都沾在身上,粗壮的身材更显丰腴,头发胡乱扎成一把,汗水不停顺着额角往下滚落,她只得不时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

等她带着一身烟火气从厨房出来,看到一双儿女大大咧咧坐在堂屋看电视,也不帮自己端菜端饭,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不长眼睛呀,没看到老娘忙不过来。”

陈燕向哥哥吐了吐舌头,跑去帮母亲端菜,陈凛则拉开椅子让母亲坐下歇歇,讨好地拿着蒲扇替她扇风。

两素一荤还有一碗汤,晚饭不算很丰盛,马丽珠让儿子去厨房把他爸爸每天都要喝的那瓶酒拿出来。等酒菜都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陈望知也在漫天彩霞映照下回家来了。

陈望知中等个子,生得浓眉大眼,是县里一家贸易公司的货车司机,经常外出跑长途,贸易公司生意做得不大,来来回回也就在周边的几个县市转转。

电视里正播放新闻联播,一家人吃着饭,陈凛端着饭碗往嘴里塞米饭,隐约间听到一串银铃声,抬眼一看,果然是青花旗袍端着个盘子袅袅婷婷向他们走过来。

“陈师傅陈师母,你们吃饭啦,我是对面新搬来的住客,姓白,第一次登门拜访,也不知道送点什么好,这是我亲手做的桂花米粉糕,不成敬意。”

白云舒把米粉糕双手奉上,陈望知没想到新来的邻居竟是这么漂亮秀媚的女人,呆了一呆,赶忙擦擦手上的油,把盘子接过来,“您太客气了,大家以后都是邻居,应该是我们拜访你们才对,太客气了,你们还没开伙吧,不如坐下一起吃。”

马丽珠冷眼看着丈夫见了漂亮女人那种木讷中带着殷切的表情,又听见他招呼她们坐下吃饭,鼻子哼哼一声,斜了白云舒一眼。

白云舒大概见惯了这种情形,并不当回事,脸上依然笑容可掬,“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白葭,叫人呀。”

微微俯下身,白云舒把一直依偎在她身后的女儿推到面前来,让她跟众人打招呼。

陈凛早就看到白葭了,她似乎很怕羞,一直藏在母亲身后,实在躲不过了,才对着自己父母一一鞠躬,“陈伯伯好,陈伯母好。”

她鞠躬的时候,陈凛看到她双手上的银镯,挂着几个小铃铛,在他们当地只有婴儿才会戴这样的铃铛镯,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大了还戴着。

“这是您女儿啊,小姑娘长得好漂亮,多大了?”

“十一岁。”

“十一岁呀,跟我女儿燕燕一样大。白老师,这是我儿子,叫陈凛,十四岁了,是个调皮鬼,以后还请您多担待。”

陈望知就怕儿子调皮捣蛋惹人讨厌,每次搬来新邻居,总要提前给人家打预防针。

“哪里的话,您儿子一看就很聪明,男孩子越调皮越聪明。”白云舒认出陈凛就是之前藏在树上用弹弓打自己女儿的“小赤佬”,不用想也知道是个讨厌鬼,但当着陈望知夫妇的面,她一脸和颜悦色。

陈凛看着白葭,见她雪白小巧的面孔上那双水灵灵的杏眼有意无意地总看着桌子上的灌汤包,脑袋一热,随手拿起一个给她,白葭却没接,把脸转开了。

“吃饭呀,看什么看,再看饭菜都凉了。”马丽珠给了儿子的后背一巴掌,眼光却瞟着丈夫。陈望知讪讪一笑。

白云舒微微颔首,带着女儿走了。陈凛忍不住偷偷瞥了母女俩一眼,白云舒那种苗条高挑的背影,像极了《花样年华》里的张曼玉。

吃过晚饭,陈凛和陈燕在水池边刷碗,听到父母在房里吵。

马丽珠嗓门大,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陈望知不停地说,你轻声一点,轻声一点,也不怕人笑话。

“我有什么好给人笑话的,陈得乐,你说说,我有什么让人笑话的?”

陈得乐是兰溪镇的人给陈望知起的外号,因为他老婆叫马丽珠,广告里天天宣传丽珠得乐,于是大家就把陈望知叫陈得乐。

“你这个人不讲理的,人家是新搬来的邻居,来送礼,我当然要招呼人家,再说了,我又没跟人家说什么。”陈望知文化水平不高,平时又有点惧内,每每被老婆说得理据词穷。

“我看她就有点不地道,吴家姆妈说她是寡妇,可我看她没一点像寡妇,打扮得花枝招展不说,胸脯也高高的,我就没见过哪个死了老公的女人胸脯挺成那样。”马丽珠和丈夫一样,高中毕业就辍学,在镇上开杂货店为生,说出来的话也是俗气得很。

要是平常,陈凛最不爱听父母吵架,偏偏这一回,他听得聚精会神,但是他没理解母亲话里的意思,为什么死了老公的女人胸脯就不能高高的?

“小赤佬,不学好,又躲在墙根听壁角。”

马丽珠是个神人,一只苍蝇从她俩口子窗户下经过她都能发现,陈凛不过蹲了几秒钟就被她发现了,撒腿就跑,紧跟着他的是窗户里扔出来的不知道什么瓶子。

他生母早亡,这么多年来,继母马丽珠虽然对他有养育之恩,但也经常对他非打即骂,因此他也从来没叫过马丽珠一声妈。

陈凛在外面逛到快九点才回家,看到白葭蹲在葡萄架下,对着个小盆像是在洗衣服,好奇地走到她身旁,“你这么小就会洗衣服呀?”

白葭见他过来,忙转身背对着他,把自己洗的东西挡住不给他看。

“你叫白葭,是跟你妈妈姓呀?你为什么不跟爸爸姓?”陈凛蹲下来,看着白葭,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很旧,领子都洗变形了,他家里条件再不好,妹妹陈燕也没穿过这样破旧的衣服。

白葭还是没理他,小手不停搓着水盆里的衣服。陈凛有点生气,一拳把她推倒了,嘟囔:“有什么了不起的呀,小爷理你是看得起你。”

白葭跌坐在泥地上,很快自己立了起来,把水盆端到屋里去了。陈凛冲着她背影扮了个鬼脸。

日子久了,陈凛从父母和邻居那里知道,白云舒原来在上海一所中学教书,因为“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辗转才应聘到兰溪镇一所小学当老师。

“听说她那个小丫头也是野孩子,不晓得是谁的种,所以跟着她姓。”

“怪不得她被上海的中学赶出来,那种人怎么能为人师表,难道要学生跟她学怎么勾引男人。”

“看她一天到晚穿得妖妖娆娆,大清亡了快一百年,她还穿个旗袍,开叉开到大腿,不为了勾引男人为了啥。”

第2章

兰溪镇地方偏僻,居民但凡有点本事都出去大城市闯世界了,剩下的不是没本事的,就是些妇孺,吃饱喝足闲磕牙是他们唯一爱好,仿佛一天下来不说上点闲话,他们的嘴里就会生出溃疡。

流言蜚语口口相传,不过两三个月时间,白云舒就成了兰溪镇名人,小镇民风保守,尤其是女人们,很看不惯白云舒那种做派,她哪里像老师,倒像是资本家的姨太太,高跟鞋嘎达嘎达,她也不怕扭折了脚脖子。

就连走路,她都跟别人不同,纤细的腰肢节奏自然扭动,使得身体曼妙的曲线水波般流动,她到马丽珠开的杂货店买油盐酱醋,白嫩秀美的脖颈让人浮想联翩。

那种风韵,小镇居民哪里见识过,于是她经常光顾的杂货店就成了镇上男人聚会的地方,很多人下班之后找出各种荒诞理由守在那里,只为了远远看她一眼。

众人渐渐才知道,白云舒那年不过三十二岁,也还算是风华正茂的年龄。虽然有个十一岁的女儿,依然很娇俏,皮肤细腻瓷白,小镇上的女人也白,但白得不新鲜,她那种白是水嫩清秀的白,和人说话的声音嗲而甜,用马丽珠的话说,男人听到骨头都酥了。

陈凛不知道自己的骨头有没有酥过,也许那时候他的年纪还不算个男人,但是他很喜欢听白云舒每次来买东西时说话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就像她做的米粉糕。

对三姑六婆的闲话,白云舒不仅不以为然,反而有种公然要和她们对着干的势头,她自己会裁缝,手艺还相当不错,做出来的衣服每每引人注目,贴身的剪裁,每一道线条仿佛都是为了烘托她出众的身材而存在,因此哪怕款式最简单的衬衣,穿在她身上也比穿在别人身上好看。

炎夏季节,一身素色旗袍的她就像一缕清风,不急不缓吹入心田。

这样才貌双全的女人,幸好她没有男人,若是身边再有个才貌相当的男人陪伴,她就更能引起公愤了。

但是后来,邻居们发现他们结论下得太早,白云舒几乎每次外出离开小镇,回来的时候都有不同牌子的小轿车送她回来,其中不乏几辆不仅镇上没有,县城或许都不可能有的高级车。

水乡小镇道路狭窄,车开不进来,只能送她到镇子外的大路上,过来过往的人一路目送她穿过高高低低的石拱桥,走在湿哒哒的青石板路上,一举手、一投足,不过寻常动作,却总有一份世人不及的风情。

女人们见白云舒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收获无数男人贪婪的目光,无不在心头油然而生一种混杂着羡慕、嫉妒和偏远地方小家子气的情绪。

她们严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对她可能存在的不足则采取明察秋毫、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或三五成群于街头巷尾、或嬉笑怒骂于菜场小店,用她们强大的语言力量把那个狐狸精的闲话到处散播,在私底下,她们也把自家男人看得更紧。

白葭做不到像母亲那样坦然,她走路说话总是低着头,很怕见生人,她妈妈把她安排在自己教的小学上四年级,她是班上最胆小最安静的女生。

陈燕和她同桌,整整用了半年时间,白葭才会主动跟她说话,以前陈燕要是不找她,她能一整天都不说上一句。

班上调皮的男生给白云舒画漫画,画她穿着旗袍、提着小包一扭一扭走路的样子,他们把漫画放到白葭的书包里,夹到她书本里,甚至有时拍在她桌子上,强迫她不得不看,然后在她的窘态里嘎嘎大笑。

起初白葭羞愧地低下头,到后来,她大概也麻木了,谁再把漫画放在她面前,她就把漫画拍在那人脸上。

白云舒每个周末都要外出,一去就是两天,周五黄昏的时候,她会细心打扮一番,把一头乌黑蓬松的头发绾成发髻,插一根雕工精美的沉香木钗别住,换上合体的绣花旗袍、提着皮包出门。

小小的白葭对这些熟视无睹,脖子上挂着母亲留下让她看家的一大串钥匙,默默地蹲在葡萄架下洗衣服,陈凛远远看着她,觉得她一年到头像是有洗不完的衣服。

“作孽呀,自己出去浪,也不给孩子做饭吃。”马丽珠起初看不惯,也会发点牢骚,后来见怪不怪,也就不多话了。

每每遇上她心情好,陈望知总会说:“不如把白葭叫来一起吃,不过多一双筷子。”

“组撒,她又不是我养的,不许去。”马丽珠就算有那个好心,一听到丈夫的话,好心也没了。

陈望知不跟她一般见识,向陈燕使了个眼色,陈燕会意,跑去叫白葭,起初白葭总是不肯来,架不住陈燕热情地把她往家里拖,才勉为其难来蹭饭。

似乎是怕惹马丽珠不高兴,白葭几乎不敢夹菜,只敢吃米饭,陈燕仗着爸妈都宠她,主动给白葭夹菜。

白葭吃了一碗米饭,似乎还没吃饱,眼睛不由自主看着蒸笼里的小笼包,陈望知看在眼里,心里直叹气,孩子这是饿狠了,也不知那个当妈的怎么这么狠心。

见马丽珠没发话,陈望知瞥了女儿陈燕一眼,陈燕会意,又偷偷给白葭手里塞了个包子。

马丽珠对丈夫和女儿搞的小动作自然是看在眼里,笑眯眯对白葭说:“吃了我家的饭,要给我家干活的,白葭,一会你把碗都洗了。”

“唉。”白葭一口应了下来。

“妈,您怎么这样,人家不过吃咱家几口饭,您就叫人家洗碗。”

“小丫头,你懂什么,不然你来洗,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马丽珠用手指戳了戳女儿太阳穴,嘴上骂她,眼睛里却满是疼爱之情。

白葭似乎对陈家母女俩的动作充耳不闻,但陈凛注意到,她端着碗的手在发抖,笑着问她:“你抖什么?冷吗?”

白葭从不跟陈凛说话,不管他怎么主动找她说话、怎么想撩她,她都不说话,这让陈凛很沮丧,也很郁闷,他故意吃得很慢,吃得天都黑透了,才慢悠悠离开饭桌回自己房间。

厨房外的水池边,白葭蹲在那里刷碗,倒点洗洁精,一个一个,她刷得很仔细。

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陈师母虽然是刀子嘴,却是豆腐心,经常偷偷给她点吃的,反而陈望知让她有点警惕,他看白云舒的那种眼神和其他男人并无两样。

兜里装着十块钱,是白云舒临走时留给她两天的饭钱,白云舒总是让她自己去买青团吃,她吃青团吃得都要吐了。

有一回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实在饿极了,想自己下方便面吃,哪知道不小心把锅打翻了,脚被热水烫伤,好几天不能上学,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自己乱开煤气煮东西吃。

只有周日的傍晚是白葭最高兴的日子,白云舒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生煎包和虾饺,还有鸡汤小馄饨,让她饱饱地美餐一顿。

从她出生有记忆开始,她跟着妈妈辗转好多地方了,每个地方都住不长,不是被人赶走,就是妈妈主动带她离开,只有兰溪这里,她们住了快一年,她喜欢这种日渐安定的生活,不喜欢到处流浪。

“小葭,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要把门关好了,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我知道。”

“对门也要少去。”

“知道。”

“等姆妈手里有钱了,就送你去国外念书。”

年复一年,白云舒给女儿画着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饼,白葭没当真,她自己自然也不会当真,但那个饼,却是支撑母女俩活下去的动力。

看到白葭在外边洗碗,陈凛起了坏心思,悄悄去冰箱里拿了一块冰在手里,溜到白葭身后走过来又走过去,一会儿看天井里的金鱼缸,一会又踢两下脚下的青草,眼睛不时瞄白葭一眼,见她好像没看见自己一样,很有点不甘心,故意发出点声音,等白葭看见他了,他又不自然地把头别过去,假装对她视而不见。

亦步亦趋靠近她,陈凛见她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小手麻利地用洗碗布把碗一个个擦洗干净,用水冲洗,找准了机会把冰块从她脖子后面塞进她衣服里,等她冷得尖叫一声,他一溜烟跑开了,回头看她蹲在那里伸手去够衣服里的冰块,小脸委屈地皱成一团,哈哈大笑。

白葭看着那个罪魁祸首,沉默地把掏出来的冰块丢进水池里,继续洗碗。陈凛见她这般不抵抗,自觉无趣,讪讪地回了自己房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自从在课本上发现《诗经》里的这首诗,陈凛如获至宝,经常装模作样拿着本书在院子里摇头晃脑,他要念给她听,念给所有人听,他知道她名字的来历,知道白葭的意思就是白色的芦苇,他们镇上没有芦苇,但有得是狗尾巴草,芦苇在他眼里跟狗尾巴草一个样。

小镇生活,远没有大城市那么五光十色,娱乐业尤其不发达,人们每天下班放学回来除了看电视就是看电视,顶多也就是到邻居家串串门,到了阴雨连绵的梅雨季节,就连串门也省了。

陈凛在窗前写作业,看到对面的“狗尾巴草”和她妈妈端着水盆进进出出,猜测她家是不是又漏雨了,近百年的老房子,青砖颓败墙皮剥落,房顶也年久失修,她家一到下雨天就漏雨。

陈望知下班回来,看到这个情形,热心地过去询问,“白老师,家里又漏雨了?你们这样光用水盆接不行的,得找人彻底修一下。”

“我跟吴家姆妈说过了,她说帮忙找工匠修可以,但是不同意出钱,这几天天天下雨,我自己临时也找不到砖瓦匠。”白云舒忙进忙出,热出一身汗,衬衣湿哒哒沾在身上,身形更显窈窕。

“要不你们先将就一晚,等明天一早我上去帮你们看看。”陈望知觉得自己身为邻居,有帮助孤儿寡母度过难关的义务。

前两天老婆马丽珠在家,他一直不敢主动出头,正好今天一大早老婆回了娘家,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白云舒一听这话,先就感激不尽,“那就太谢谢您了,陈师傅,用的水泥和砖瓦钱我自己出,您帮忙出个工。”

“不客气的,白老师,材料都是现成,我们家每次漏雨都是我自己修。”陈望知说话间走到自家小厨房,马丽珠不在的时候,晚饭只能他自己烧。

第二天是星期天,陈望知起了个大早,找了一辆三轮车,不知从什么地方拉了点水泥回来,加上院子里本来就有旧砖瓦,他架好梯子爬上房顶,帮白家修补屋顶。

陈凛用一个竹筐在下面给父亲运送材料,在搭好的塑料棚子下搅拌水泥,他早就跟父亲学会了这门手艺,将来等父亲老了爬不动了,就由他上去修补房顶。

陈燕站在门口吃苹果,兴趣盎然看着哥哥在塑料棚子下干活,看着他挥开身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拿条毛巾跑上前去替他擦汗。

“你到边上去,这里脏。”

陈燕并不答应,非要给他擦汗。陈凛只好由得她,抬眼看到白葭从屋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个水杯,心中忽然升起莫名的期待。

第3章

白葭走过来,把水杯递到陈凛面前,让他喝水。陈凛看着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圆溜溜可爱的大眼睛,忽然想逗逗她,恶作剧地连水杯带她的手一起握住,冰凉的小手猛然一缩,好在陈凛及时抓住,抢过水杯一饮而尽。

房顶修补好之后,白云舒亲自下厨做了一桌菜请陈家父女三人过来吃晚饭。陈望知很高兴,拿着酒瓶就过来了。

堂屋里的桌子早就摆好了,除了先上的冷菜,还有四个热菜。凉拌海蜇丝清脆可口,雪白的藕片拌上红辣椒丝颜色煞是好看,煎炸得两面焦黄的小黄鱼用葱姜醋喷淋后香味扑鼻,一盘切得薄薄的卤猪耳朵,肉丝炒木耳和翠绿的丝瓜,无一不让人食欲大增。

“白老师,坐下来一起吃吧,就几个人,吃不了那么多的。”陈望知见白云舒还在厨房忙碌,让她别再忙了。

“不要紧,还有一道菜就好,我等一等再上桌,陈师傅,您和陈凛陈燕先吃。”白云舒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看来看去见不到白葭,陈凛好奇去问陈燕,陈燕也说不知道白葭去了哪里。不一会儿,他们才看到白葭捧着个小竹筐从外面进来,竹筐里盛满了油汪汪的生煎包。

白葭把生煎包放在桌上,端个小板凳坐下吃饭,白云舒端菜出来看到她,叫她给客人盛饭。

“不用忙,我们自己来。”陈望知叫陈燕过去帮白葭的忙。

最后一道菜是咕咾肉,白云舒见众人不动筷子,情知是在等她,忙说:“都别客气了,快吃吧,陈师傅,你们吃啊。”

陈望知趁着兴头喝了几杯酒,下酒菜出乎意料地爽口,忍不住称赞:“白老师,想不到你真人不露相,烧出来的菜比馆子里的厨师还好。”

“哪里哪里,都是家常菜,陈燕陈凛,你们都不要客气,白葭,给陈师傅倒酒。”

白葭听到这话,赶忙放下筷子,要拿酒瓶给陈望知倒酒。陈望知抢先拿起酒瓶,笑道:“不用不用,小孩子家尽管吃你的,倒酒我自己来就行。”

在母亲面前,白葭总是一副很乖的样子,哪怕是对着一桌丰盛的饭菜,她也细嚼慢咽,绝不像在陈家吃饭时那样仿佛饿了很久。

白云舒在人前永远打扮得优雅得体,为了招待客人,她特意穿了一件淡紫色旗袍,外套珍珠白色羊毛开衫,开衫衣襟上还别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她走到哪里,那种淡淡的香气就跟着她到哪里。

酒足饭饱,陈望知让儿女帮着白葭收拾桌子,自己则坐在一旁和白云舒闲聊,等到忙完了,才带着陈凛陈燕回家。

父女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默契地谁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马丽珠,他们都知道,要是给马丽珠知道了,这个家起码一星期不得安宁。

但是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了马丽珠耳朵里,告密的正是吴老太那个喜欢每个院子溜达的孙子,那小子生得白白胖胖,正是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看到白葭去买生煎包,他像个跟屁虫一样跟进来,看到陈家一家人都在白家吃饭,他没敢上前,回家就把这件事汇报给了他奶奶。

白云舒名声不好,小胖子没少听他奶奶和妈妈在背后议论,说那女人是个狐狸精变的。小胖子在电视上见过狐狸精,知道狐狸精都是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那个白老师也很漂亮,所以她一定就是个狐狸精。

吴老太和兰溪镇其他中老年妇女一样,热衷传播各种大道小道消息,不仅是路边社忠实听众,也是忠实传播者,等她添油加醋把这件事报告给马丽珠,马丽珠顿时火冒三丈。

早就知道对面住了个风流寡妇,可没想到那个不开眼的小寡妇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公开跟自己老公眉来眼去,马丽珠到白云舒窗户底下叫骂了两天,听到房间里始终没动静,才骂骂咧咧地回家。

既然敌人装聋作哑毫无还手之力,她也就不想把这场风波扩散化,人要脸树要皮,她马丽珠怎么说也是兰溪镇上一号人物,犯不着落下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

白葭走到母亲房间门口,看到母亲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镜子描眉画眼,身上合体的宝蓝色织锦旗袍是新做的,领口的水晶别针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知道她又要出门去,默默低头看着自己脚上已经穿破了的运动鞋,思量着如何开口。

白云舒放下眉笔,拿起香水瓶往耳后喷了点香水,看到白葭怯生生站在门口,叫她:“你像个小鬼一样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白葭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把鞋子给白云舒看,白云舒双眉一挑,小孩子长得就是快,这才多久,鞋就不能穿了。

“等我后天晚上回来就给你买。”

“谢谢姆妈。”

白葭苦苦等了两天,没等到运动鞋,母亲回来的时候照例只给她买了点吃的,把运动鞋的事忘记到九霄云外。

没有再提这件事,白葭小小的脸上很多天没有笑容,陈凛第一个发现情况,知道她不会和自己说话,只能暗中观察她。

她依然和陈燕同进同出,每天放学一回家就待在家里不出来,陈凛想看到她都不容易。

小学放学早,为了能碰上她们,陈凛逃课去她们教室外蹲点,陈燕看到自己哥哥鬼鬼祟祟在教室外面趴着窗台探头探脑,好奇无比。

“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陈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灵机一动说:“我看天要下雨了,给你送雨伞。”

“伞呢?”

“伞——哦,伞忘了。”

和陈燕说话的时候,陈凛的视线在搜寻着白葭,见她坐在两三排后的某个位子,正和同桌的小男生说话,问陈燕:“你们怎么还不下课?”

“这节自习上完了就放学。”

“那我等你们。”陈凛不甘心地又看了白葭一眼,她还在和同桌说话,这让他很不高兴,他原以为她和所有男生都不说话,原来只是不和他说话。

放学的时候,陈凛保镖一样跟在两个丫头身后,护卫着她们,和白葭同桌的小男生本想跟他们一起走,被陈凛捶了几拳后吓得跑开了。

“白葭,你说我哥是不是傻,他说来给我送雨伞,雨伞没带。”陈燕偏着脑袋跟白葭说悄悄话。白葭看到自己同桌抱头鼠窜的狼狈样,皱着眉头没说话。

路过卖羊肉串的小摊,陈燕跟她哥撒娇,让他买羊肉串给她们吃。陈凛摸摸了口袋,幸好身上还有几块钱,买了几串羊肉串,自己两串陈燕两串,又给白葭两串。

白葭见他一脸嬉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想戏弄自己,犹豫着要不要接。

没等她伸出手,陈凛已经气急败坏,“嫌路边摊脏啊?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起的。”三下两下,他气鼓鼓地把手里的羊肉串全吃了,辣得脸红脖子粗。

白葭讪讪地把手藏在身后。陈燕嗔怪地看了哥哥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白葭这么凶,“不要理我哥,我哥就是个神经病。”

“谁是神经病?你才是神经病,你个笨蛋!”陈凛没好气拍了一下陈燕的脑袋。陈燕毫不相让,也打了他一下,白葭见他们兄妹俩忽然打起来,赶忙拉住陈燕。

这一闹,陈凛的注意力又重新转到白葭身上,把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这才注意到她脚上那双破旧的运动鞋。

回到家,陈凛把陈燕的存钱罐砸了,把自己所有的零用钱加在一起,数来数去也不过一两百块钱,但买双小女孩穿的运动鞋是够了。

陈燕写完作业哼着歌从白家回来,粗心的她一晚上也没发现她哥干的好事,等到她发现的时候,陈凛早就把存钱罐的碎片扔到河里毁尸灭迹。

然而,陈凛没想到的是,没等他去买运动鞋,钱就被同学二赖子偷走了。二赖子是班上有名的差生,经常偷父母和班里同学的钱去游戏室打游戏,学校几次想开除他,但因为他母亲是镇上有名的泼妇,经常为儿子的事闹到校长室,学校只得不了了之。

陈凛发现钱被偷了,立刻想到是二赖子干的好事,怒气冲冲跑到学校附近的游戏室找他算账。

二赖子正在打电玩,看到陈凛杀气腾腾进来,吓得赶紧跑,没跑几步就被陈凛追上,陈凛照着他的脸先给了两拳。

“把我的钱还给我。”

“什么钱,我没拿。”

“你还不还?不还叫你脑袋开花。”

陈凛又是一拳打在二赖子脸上。二赖子疼得哭爹喊娘,大叫:“老子就是没拿,打死老子,老子也是没拿。”

二赖子的几个同伙看到陈凛痛打二赖子,围过来帮忙,陈凛和他们厮打成一团,猜到钱肯定是被他们挥霍光了,不想再跟他们啰嗦,一脚踢开其中一人,离开了游戏室。

回家路上,陈凛才发现自己衬衣袖子被撕破了不说还沾着点血迹,只得把衬衣脱下来,免得给马丽珠看到又是一番训斥。

哪知道,二赖子回家把事情告诉了他妈,他妈又找马丽珠告状,绝口不提偷钱的事,马丽珠回家以后把躲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儿子揪出来,抓起鸡毛掸子就打。

“让你别跟人打架,你就是不听,小小年纪不学好,整天就知道打架。”马丽珠被二赖子那个不讲理的妈数落半天,气得脸都涨红了。

陈凛梗着脖子反抗,“他偷了我的钱,我才揍他一顿,他经常偷钱。”

马丽珠一愣,却也没停下手里的鸡毛掸子,“胡说八道,你哪里来的钱,陈凛我告诉你,你要是撒谎,老娘更饶不了你。”

陈凛左躲右闪,背上还是挨了几下,跳脚跑出家门,不留神撞上下班回来的白云舒。

“哎呦,这是陈凛啊,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白云舒猛然被他一撞,胸口和肚子都被撞得生疼。臭小子毛手毛脚的,赶着投胎一样。

陈凛自己也疼得龇牙咧嘴,顾不得解释,跑了出去。马丽珠拿着鸡毛掸子在家门口叫骂:“小兔崽子,有种你一辈子别回来,野在外面算了。”

白云舒本想劝两句,看到马丽珠那种表情,也就不想多事,回到家里,看见白葭正在做功课,换衣服去厨房烧晚饭。

“姆妈,刚才陈师母在说什么?”

“说陈凛啊,那个小赤佬不知道又闯了什么祸,被他妈妈一顿好打。”

白葭听了这话,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漂亮的眼睛不由自主看着对面陈凛的窗户,自言自语:“闯祸精。”

白云舒没听清楚她在嘟囔什么,叫她帮忙择菜。

陈凛跑回家的时候,看到妹妹陈燕趴在白家窗户上跟白葭说话,好奇地溜到她身后听他俩对话,原来白云舒晚上要去给学生开家长会,把白葭锁在家里了。

“你饿不饿,我拿点东西给你吃吧,我妈今天包了虾仁饺子,好吃极了。”陈燕垫着脚站在青砖上,勉强能看到房间的白葭。

“我不饿,我吃过晚饭了,你的数学书借我用一下,我的书忘在学校了。”白葭注意到陈凛鬼鬼祟祟躲在梨树后面,有意压低了声音,不想给他听到自己说话。

“哦,我一会就拿给你。”陈燕转身回家,看到哥哥先她一步进门,叫他,“哥你去哪儿了,吃晚饭的时候妈到处找你都没找到。”

“我去同学家了,饭还有吗,给我热热去。”陈凛对妹妹发号施令。

“饺子给你留着呢,还有咱爸买的烧鸡,也给你留了一只鸡腿,你自己不能去热啊,让我去。”陈燕不情不愿地说。

陈凛想了想,自己去厨房热饭菜,把家里人给他留的饺子都用油煎炸了,先夹了几只放碗里用瓷盘扣上,剩下的自己吃了,鸡腿他没舍得吃。

悄悄跑到白葭窗下,他捏着嗓子学陈燕的声音叫白葭。

白葭听到声音,以为是陈燕来给她送数学书,哪知道看到窗台上放着一个盖着瓷盘的瓷碗,把瓷盘揭开一看,是一小碗还冒着热气的煎饺和一只鸡腿,抬眼看去,陈凛已经跑回家去了。

第4章

一转眼,白葭和陈燕上初中了,陈凛自己也上了高中。高中以后,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发生了变化,不仅个头长高了,身体长壮了,某些器官似乎也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是在看到漂亮女孩子的时候。

每天早上,他出门上学之前会习惯性的看看对门,要是白葭还没出门,他就再磨蹭一会,等他妹妹和白葭出门了,他才不近不远跟着她俩,美其名曰是护送她俩去学校,但他心里只想着白葭,妹妹不仅继承了马丽珠的长相,还继承了她的力气,他并不担心会有小流氓小阿飞打得过她。

白葭就不一样了,她出落得越来越漂亮,越长越像她妈妈,狐狸一样小小的脸,她笑不笑都很倾城。

白葭很瘦,已经十三四岁的少女,她的个子倒不矮,只是没什么斤两,整个人看起来只有陈燕的一半。

她的眼睛春水一样,迷迷蒙蒙荡漾着水波,气质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高雅清纯,可又不失妩媚,在她面前,小镇的其他女孩显得那么俗气。

坐在乌篷船上,陈凛能看她一整天。只可惜,她从来不看他,像是知道他有什么企图,她宁愿跟摇乌篷船、瞎了一只眼的艄公老头说话,都不跟他说话。

就算是这样,陈凛的视线也总是不经意间就转到白葭身上,她身上的校服不合身,宽宽大大的,妹妹都穿上漂亮的裙子了,她还在穿校服,一年到头她除了校服,几乎没有什么替换衣服,陈凛看着自己妹妹,又看看她,有点心疼,又说不上来心哪里疼,妹妹穿得也一般,可总算有新衣服穿,她从来没有。

“哥,我们今天放学后要去看电影,不等你了。”陈燕下船的时候,跟她哥说。陈凛回过神来,“你有钱看电影吗?”

“有啊,看电影又花不了几个钱。”

“你跟她一起看?”陈凛向白葭努了努嘴。陈燕点点头,“当然,我们从来形影不离。”

“那我能去吗?”

“你们高中不是要上晚自习吗?”

“少上一晚不要紧。”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白葭忽然说。

陈燕不高兴,“干嘛不去呀,昨天不是都说好的吗?哥,你别讨厌了,我们不想带你。”“切,不去拉倒。”陈凛狠狠地瞪了白葭一眼,走开了。

晚上,陈凛下晚自习回来,看到陈燕在房里做功课,走到她身边,假装不在意地问:“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电影八点不到就散场了。”

“那个……小妹……”陈凛想着该如何措辞,如何跟这个粗线条的妹妹说才不会暴露自己的想法,于是打哈哈,“你长高了,家里给你买了好多新衣服,那些不穿的旧衣服放在家里也没用,不如送人。”

“送给谁呀,我那些旧衣服样子都过时了,谁还老土穿那些。”

“送给需要的人啊,你朋友或者同学。”

“我同学个个家里都比咱家条件好,谁穿我的旧衣服,哥,你也真会说。”

“也可能有条件还不如咱家的呢。”陈凛快被脑子不开窍的妹妹急死了。

陈燕还是一脸茫然,眨巴着眼睛,看到她哥那种不自然的表情,忽然领悟,双目顿时闪烁着狡狯的光芒,“我知道了,你想让我送给她几件衣服。”说话间,她指了指对门。

陈凛抬头看天,故作随意,“反正那些衣服你也不穿了,不如帮助同学。”

“哥,你是不是喜欢她呀?”陈燕忽然和她哥有了心灵感应一般,替他说出想说又不敢说的话。陈凛心虚,连忙摇头,“瞎说。”

陈燕知道她哥不好意思了,也就不再拿他开玩笑,“等我明天收拾收拾,选两件好看的给她,既然要送人家衣服,就不能送太差的。”

“好妹妹。”陈凛高兴地用手指在妹妹脸蛋上弹了一下。

夜深人静,家里人都睡了,只有陈凛一个人还在写作业,上了高中以后,功课明显多了,他几乎每天都要写到快十二点。

对面的窗户还亮着灯,陈凛好奇地看过去,白云舒的房间灯已经熄了,白葭为什么还不睡?

初夏的夜晚,电风扇呼呼吹着风,却丝毫不能缓解空气中的燥热,一种莫名的骚动在他身体里上下流窜,让他很想过去一探究竟。

悄悄关掉台灯,陈凛打开窗,从窗口跳出去,趁着夜色跑到对门的窗户下,窗帘拉上了,但是靠近了能看到白葭的影子在房间里动。

心生一计,陈凛爬上窗户外的一棵梨树,站在树枝上往房间里看,白葭穿着家居的裙子,披散着头发像是要去洗澡。陈凛一阵激动,他知道她家的浴室在哪里,那是用一个里间改造的,那后面正好也有一棵树。

爬到树上,陈凛不住驱赶着扑面而来的流萤,目不转睛看着浴室的小窗户,窗帘虽然拉上了,但是气窗并没有档上,透过气窗,他很容易就能看到屋里人的一举一动。

白葭进来了,把头发用皮筋扎起来,站在莲蓬头底下脱掉裙子。陈凛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赶忙用手轻抚心口。

陈凛头一次发现,原来她的小屁股又圆又翘,看起来白白嫩嫩的,更令他血脉贲张的是,当她转过身来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的胸脯。

虽然不很发达,但那种已经具有少女雏形、青涩的美已经足够打动一个青春期的、从来没见过女人身体是什么样的男孩子的心。

热水洒在白莲一般纤细曼妙的身体上,陈凛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拼命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会叫出声,可是眼睛一刻也离不开她。

正全神贯注的时候,眼前不知道飞过来什么虫子,陈凛拿手驱赶,哪知道那是只蜜蜂,瞬间把他的手蛰了。

忍痛从树上跳下来,陈凛一溜烟跑回自己窗户下,跳窗进房里,小心翼翼把手上的蜜蜂刺挑出来,心跳始终没有恢复正常。虽然最后出了点小状况,心里却是甜甜的。

他像个病人一样,失眠到半夜,脑子里全是她,他想把她抱在怀里,狠狠亲下去,再狠狠□□一番。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陈凛发现自己裤子脏了,赶忙找了一条干净的换上,做贼似的,生怕被人发现,团成一团塞到床下,准备晚上一回家就洗。

在学校心魂不定一整天,心里总惦记昨晚那件事,渴望能快一点见到她,熬过晚自习,他骑着自行车飞也似的穿过大街小巷,跨过门槛,把自行车停在老槐树下。

房间里父母的谈话引起他的注意,脸瞬间烧红了。

“你的宝贝儿子长大成人了,开始画地图了。”

“喂,你小声点,不要给燕燕听到。”

“干嘛叫我小声,小赤佬小小年纪不学好,画地图也怪我?陈得乐你是三天不摔打就上房揭瓦。”

马丽珠蒲扇般的手掌落在丈夫脊背上,劈啪作响,但陈凛分辨得出,他俩只是闹着玩,继母并没有真下毒手。

“男孩子大了总会这样的,我自己的小子我知道,要你操那些闲心。”

大概马丽珠到他房间里翻找有没有要洗的衣服,发现了他丢在床下的裤子,陈凛再次被她神一般的侦查水平折服,一声不吭走进自己卧室关上门。

家里地方有限,兄妹俩的房间是用隔板隔开的两个小单间,并没有什么隔音效果,好在陈燕晚上睡得死,就算陈凛偶尔发出点小声音,她也听不见。

听到哥哥回家的声音,陈燕从隔壁跑过来告诉他,她已经选了两条裙子送给白葭,但白葭没要。

“她的脾气倔得很,我也不想让她不高兴,所以她不要我就拿回来了。”

“你是笨蛋。”陈凛学马丽珠的样子,用手指戳陈燕的太阳穴。

“我怎么笨蛋了?不是你让我拿旧衣服给她穿。”陈燕不满地嘟着小嘴。

“总之你就是个笨蛋。”陈凛笑着说。

把妹妹赶走以后,陈凛反锁房门,悄悄从书包里拿出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生理卫生书贪婪阅读,书被反复借阅,已经破旧不堪,但丝毫不影响他从书里了解女孩子的身体。

初中时的生理卫生课不是被主科老师占用,就是被他们用来逃课打游戏,根本也没人好好听课,而家里的电视长期被父母霸占,想从同学那里借几盘光盘回来看都没机会。

从那以后,他渐渐明白了男女之事,偶尔听到父母的房间传来床吱吱嘎嘎的声音,也不再觉得奇怪了,他只是有点好奇,父母都四十好几了,怎么还能干那事儿。

直到有一天,他清早起来看到白葭蹲在洗澡间窗外的那棵树下,心瞬间一凛。

装作无意,他过去看看究竟,白葭一看到他就站起来走开了。他跑去看看,树下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她之前在看什么。

那天以后,陈凛再也没去偷看白葭洗澡,虽然白葭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照样跟他妹妹形影不离,他就是能感觉到,白葭已经发现了他的行动。

尽管她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他的良心叫他不安,觉得偷窥是件挺无耻的事儿。

白葭没有收下陈燕送她的旧裙子,每天依然穿着宽大的校服上学,临近暑假,学校发了夏季校服裙子,她才换掉原来那一身。

“姆妈,下星期有个同学生日,能不能给我点钱。”白葭在母亲房间里磨磨蹭蹭半天,才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

“要多少?一百够不够?”白云舒看着女儿。

“够了。”白葭有点惊喜,母亲很少对她这么大方。一年四季,她几乎没有零用钱,想攒钱买新衣服更是不可能。

白葭很高兴地拿着一百块钱,破天荒第一次跑到陈家窗口叫陈燕。陈凛推开窗,居高临下看着她,明知故问:“你找我妹妹?”白葭点点头。

陈凛不满意,故意说:“你又不是哑巴,就不能说句话?你不说话我不给你传话。”

“我找陈燕。”

白葭终于跟他说话了,这让陈凛很高兴,可还是绷着,看着她白嫩到几乎透明的小鼻子笑,“你叫我一声哥,我就给你叫。”

这回白葭不理他了,大声叫陈燕。陈燕听到声音,从隔壁跑过来,跟白葭说悄悄话,两人约好了一起去给过生日的同学买礼物。

傍晚,陈凛回家的时候看到白葭蹲在葡萄架下,以为她又在洗衣服,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她抱着膝盖蹲在那里似乎在想心事。

回到家里,陈凛装作无心,问陈燕发生了什么事。陈燕说:“白葭被她妈妈打了,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那你没去问问她?”

第5章

“哥,你真是个笨蛋,这怎么好问,她妈妈肯定是有原因才打她。”陈燕可算逮着机会报她哥骂她笨蛋的仇。

“那你们今天参加同学生日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那倒没有。”陈燕是个大迷糊,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陈凛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想起什么,他悄悄从书包拿出一个大石榴,走到白葭身边蹲下,把石榴掰开给她一半。

红艳艳的石榴颗粒饱满,发出水晶一样的鲜艳的光泽,让人一看就很有食欲,白葭很想吃,但没有接。

她的眼睛里水光潋滟的,看来是哭过了,陈凛的心瞬间就柔软了,伸手轻轻地替她把眼角的泪拭去,把石榴放到她腿上,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语气哄她:“我们学校树上长的,又酸又甜,不信你尝尝。”

为了证明石榴很好吃,他掰下一把石榴籽塞到嘴里吃。白葭这才接过去,眼泪水落了一滴在石榴上。

陈凛注意到,她可怜的小细胳膊上全是青紫的伤痕,深深浅浅的,很明显是新伤加旧伤。平时他也没少挨马丽珠的打,但他能看出来,白云舒下手可比马丽珠狠多了。

奇怪的是,他们一家从没听过她的哭喊声,要是他被马丽珠这么打,早就叫喊地街坊四邻都听到了。有好几回,马丽珠刚抬起手,他就杀猪般大喊大叫跑出门,把追赶他出来的马丽珠气得都笑了。

“我妹说白老师打你了,为什么打你啊?”陈凛忍不住问。这天是周五,白云舒已经走了,他心里有数,所以也敢大着胆子过来问。

白葭没说话,把石榴往陈凛手里一放,站起来就回自己家里去了。陈凛愣在那里,懊恼无比。

后来他才从陈燕那里知道,白葭偷偷把宽宽大大的校服裙收了点腰,穿在身上不再像个水桶那样直上直下,班里其他女生知道之后报告了班主任,班主任又把这件事通知了白云舒。

“就这么点小事?你们班的女生是不是特无聊啊?”陈凛不能理解妹妹班里的这些女孩子,为一点点小事就打小报告。

“在她们眼里不是小事啊,白葭长得本来就漂亮,穿那么丑的校服都很漂亮,她们都嫉妒死她了,随时随地想抓她的错处,我们新发的校服谁穿着都没有腰,就她的有腰,所以她们就发现了,老师批评她爱慕虚荣,让她把裙子改回去,还通知了家长。”

陈凛想了想,怪不得白葭穿新校服的裙子背影看起来窈窕可爱,原来是动过手脚,别看那丫头不声不响的,心里想法多着呢。

可他不能理解的是,班里的女生嫉妒白葭也就罢了,为什么白云舒听说了这件事会打她?女儿想穿的漂亮一点,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哥,我们班有个外号叫黄毛的男生特别讨厌,总想占女生便宜。”

“哪个黄毛?”

“就是一个留级生,家里挺有钱的,他经常在路上堵我和白葭,吓得我们都不敢走那条路了。”

“好,明天我去会会他。”

这样的对话从她们上初中起,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每次都是陈凛和他几个哥们儿默默替她们解决掉麻烦,陈凛本来长得就高大,又在少年宫练过几年武术,附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没人是他对手。

为了给黄毛一个教训,陈凛花了点时间观察踩点,发现他经常跟踪白葭和陈燕,大概是想伺机下手,跟几个哥们儿一商量,制定了路线和计划。

这天傍晚,陈燕发烧没有上学,放学后白葭独自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家,走到某条狭窄的巷子时,有人堵住她去路。

“白葭,我家就在前面,去我家玩玩怎么样,我家刚买了台新电脑,能打游戏。”黄毛流里流气地涎笑,旁边还有他几个同伙。

白葭想避开他们,可他们并不放过她,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几个人把她围住,往墙角逼。

“别这么小气嘛,跟哥哥去玩玩,不会亏待你。”黄毛伸手就要摸白葭的脸。白葭吓坏了,抓紧书包带就要跑。

就在这时候,陈凛和同伴从墙上跳下来,把几个混混拉开。

“你快走!”陈凛见白葭在一旁惊恐地看着自己,把她往边上推。白葭往巷子口跑了几步,回头去看陈凛,见他和黄毛互相扯着衣服打架,似乎还处在下风,担心地往回跑了几步。

陈凛见她跑回来,着急大叫:“你回来干什么,快跑!”他一个分神,黄毛的同伙拿出弹~簧刀划破他衣服,把他的手臂割伤了。

白葭吓得脸色发白,头也不回地跑了,陈凛见她跑远了,才放下心全神贯注跟混混打架。

白葭一口气跑到街道对面的小饭店,气喘吁吁叫老板:“叔叔,那边的巷子里有人偷东西,我看到他们撬锁。”

小饭店老板一听情况,赶紧让老婆打电话报警,自己则叫了几个人拿起铁锨就去抓小偷。

之前他就看到几个小混混往巷子里去,看样子像是要约架,也没太在意,镇上每天都有十几岁的小孩打架,大人早就见怪不怪,看到了也不会多管闲事,但是撬锁盗窃就不一样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看到有大人拿着铁锨过来,已经处于下风的黄毛和他的同伙一哄而散,陈凛和同伴也趁机从巷子另一头跑了,他们从小生活在镇上,对这里宽宽窄窄、四通八达的巷子都很熟悉,知道该往哪边跑。

白葭早已经跑到巷子另一头等着,看到陈凛他们跑出来,总算松了口气。陈凛见她站在那里,才知道是她喊人过来,见她苍白小脸上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划伤,冲她扮个鬼脸。

“滚!别跟着我。”陈凛恶意地跟她吼一声。

本以为这丫头只顾着逃命才跑得比兔子还快,没想到还挺聪明的,知道找大人求助,这让他心里甜甜的,但是他并不想把这种甜意表现给她看,反而想吓唬吓唬她,因为他发现,她刚才害怕时的表情特别漂亮。

白葭并没有退缩,紧紧跟在他们几个身后,小小的人儿看起来要被沉重的书包压垮了似的,细弱的肩膀不堪重负。

陈凛知道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觉得特别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幸福到手臂都快麻木了他才发现伤口一直在流血。

绕到附近的小诊所包扎伤口,他不是第一次打架受伤,对处理伤口已经很有经验了。

白葭还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陈凛从口袋缝里抠出一块钱塞给她,“让你别跟着我就别跟着我,惹祸精!拿去买生煎包吃,回去敢说一个字,小心我宰了你。”

白葭拿着一块钱去买了三个生煎包,自己吃了一个,把剩下的两个用纸袋子包好,跑回小诊所,不见陈凛的影子,一问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很愉快地把剩下的两个生煎包全吃了。

几天后,黄毛在放学回家路上又挨了一顿打,他的父母跑到学校去闹,老师把白葭叫到办公室询问,白葭告诉老师,黄毛和几个同伙偷东西时被小饭店老板发现,差点被老板给打了。

老师又去问小饭店老板,小饭店老板正因为这几天家里的窗户玻璃被砸的事生气,一听说黄毛被打,顿时火冒三丈,用方言把黄毛痛骂一顿,一口咬定这个黄毛就是企图到他们住的巷子里偷窃的小混混,被他们发现之后怀恨在心,偷偷去砸他们家玻璃。

查清事情经过,黄毛的父母哑口无言,吃了哑巴亏的黄毛也不敢说自己是因为想调戏小姑娘才挨了两顿打,那会让他的父母更生气,半个多月后,黄毛转学去了县里。

白葭知道消息后,高兴了好几天,在院子里遇到陈凛,本想低着头躲过去,哪知道却听到他说:“那些玻璃是你砸的吧。”白葭没说话,跑回家里去了。

想不到这丫头小小年纪却是一肚子鬼心眼儿,看来一般人根本欺负不到她,听陈燕说黄毛已经转学,陈凛也是满心爽快。

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中,白葭长到十五岁,开始从流言蜚语的配角变成主角。

街坊邻居常常在背后议论她,越长越像她妈妈了,妖妖俏俏的,一看也是个小狐狸精,他们一方面羡慕她比自家女儿长得好,羡慕她的白皮肤和黑缎子一样的头发,一方面又瞧不起她,觉得她迟早得走上她妈妈那条路,成为方圆百里内有名的婊`子。

陈凛很怕这些流言蜚语会伤害白葭,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白葭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对别人的议论抬不起头,她现在根本不把这些议论放在心,甚至有一次他看到白葭特意化了妆去镇上的电影院看电影,那种少女特有的清纯和美艳把所有看到她的人都镇住了。

陈凛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正遇上陈燕和白葭从电影院出来,见白葭头发散乱、脸也总是避着自己,好生奇怪。

“你脸上长疮了,怕给人看到?”陈凛不知道白葭为什么见到自己好像看到瘟神似的。

没等白葭开口,陈燕在一旁抢答:“不是的,哥,我们跟人打架了,两个人打三四个人,我们都没输。”

虽然陈凛隔三差五就要跟人打一架,但是没想到妹妹也会跟人打架,更别提白葭,她那种一阵风过来就能吹倒的小体格还有打架的力气?

“还不就是那个庞雪,对白葭说了很难听的话。”陈燕义愤填膺地把事情经过告诉哥哥。

庞雪是她们同班同学,因为有个叔叔是镇长,庞家在兰溪镇是很有名的家族,庞雪的姐姐庞娜和白云舒在同一所小学教书,快三十了还没找到对象,看上了同校一位教体育的男老师,可不知为什么,体育老师对她不感兴趣,却对白云舒表示出了好感。

庞娜认定了是白云舒这个狐狸精勾搭了她的心上人,不然的话,体育老师一个未婚男青年除非脑子被门挤过,怎么会看上个寡妇呢?

庞娜不仅自己对白云舒各种不待见,连带着她家里的亲戚也对白家母女深恶痛绝,到处造谣说白云舒是风流寡妇,一把年纪了还勾搭年轻男人,庞娜的妹妹庞雪和几个同学在电影院和白葭狭路相逢,自然是免不了要出一场风波。

一路上,陈燕碍于白葭在场,憋了一肚子的话没法说,到了家里,她才把刚才的事情又详细叙述。

“他们说的话可难听了,说白老师是狐狸精投胎的,不仅自己跟男人睡觉,还让女儿也陪那些男人睡觉,还说——”陈燕说了一半有点羞于启齿,哥哥再怎么亲也是男孩子,有些话不好意思跟他说。

陈凛双手握成拳,骨节握得发白,低吼:“说什么?”

陈燕低着头,假装摆弄衣角掩饰羞怯,“说她的那个……长得那么大,一看就是被男人睡过的……哎呀,羞死人了,你自己想去,反正是很不要脸骂人的话。”

陈凛明白了,没有再问什么。

陈燕自己藏不住话,又说:“白葭听到她们的话,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生气,简直要杀人一样,我想拉住她结果没拉住,她冲过去就给了庞雪一个耳光,然后她就被那几个人打了,我过去帮她,才扭转了战局。”

“那她受伤了吗?”

“没吧,她虽然挨了几巴掌,但没到受伤的程度。”

陈凛提着书包跑出去,陈燕纳闷地看着他跑到对面的窗户下,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驻足张望。

第6章

白葭房间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就连窗帘也拉上了,陈凛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窗台上,用力敲了敲窗,不等里面的人有反应,他跑开了。

白葭在屋里听到声音,拉开一点窗帘,看到窗台上好像有个盒子,好奇地开窗把盒子拿进来看看,发现盒子里竟然是一双女孩穿的运动鞋,顿时眼睛一热。

把运动鞋拿出来看了又看,白葭把鞋穿在脚上,尺寸正合适,心里很兴奋,又有几分不安,她知道这鞋子是谁送来的,但她不敢接受。

想了很久,白葭把鞋连同盒子藏在床底,每天依然穿着她的旧鞋上学。一连多日,陈凛暗自留心她的鞋,却总是失望,收下了又不穿,他弄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看着天井的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陈凛丢了几颗鱼食进去,自言自语:“你们说,她为什么不穿那双鞋?是不合脚吗?”

紧接着,他又捏着鼻子用细细的声音学金鱼说话:“不是不是,她是不好意思穿。”

“你们喜欢她吗?她喜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白葭喜欢陈凛。”

白葭经常来看这些金鱼,也这么自言自语过,陈凛想,不知道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对金鱼倾诉心中的秘密,表情愉快地笑起来。

陈燕站在窗口看到她哥像个傻子一样对着一缸金鱼说话,很不理解地瞅了他好几眼。哥哥和白葭一样,越来越多心事不和她说。

看到白葭端着水盆出来洗衣服,陈凛假装没看到她,耍了一套武当长拳,踢打掌劈,招招卖力,他刚得了全市青少年武术比赛冠军,很想在白葭面前显摆显摆。

看到陈燕和白葭蹲在葡萄架下交头接耳,还不时看自己一眼,陈凛猜测她们是不是在说自己,打拳打得更起劲了。

那次电影院打架事件过后,白云舒母女的名声更不好了,虽然镇上人谁也没见过送白云舒回来的那些轿车究竟坐的是什么样的男人,甚至连是不是男人都不知道,他们还是一口认定,白云舒不但自己乱搞,连女儿也是不干净的。

白葭还是不怎么跟陈凛说话,但是会到陈家来教陈燕功课,初三以后,陈燕的成绩一落千丈,不知道是因为早恋还是智力本来就不行,她似乎学什么都不通。

白葭就不一样了,白葭永远是优等生,哪怕她经常落魄到没钱吃饭,依然是学校里男生女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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