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祥康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宁德市作家协会副主席、福鼎市文联主席、福鼎市作家协会主席。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曾创办《绿雪芽》《太姥诗报》等民间报刊,在《诗刊》《星星》、美国《新大陆》、台湾《创世纪》等海内外百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数百首,收入“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年度诗歌排行榜”等五十多种选本,曾获第二届“诗探索·中国春泥诗歌奖”提名奖、第29届福建省优秀文学作品奖等。出版诗集《夜风铃》《纸上家园》。

诗歌是人与内心世界展开的一场又一场的盘诘和博弈中捕捉到的灵光一闪。它企图揭露内心难以启齿的隐秘性和矛盾性,企图与灵魂世界作一次永无结果的相互质疑和对话。

——王祥康

王祥康:生活皱绉,滋味万千

少木森

有评者用“质朴与奇诡”来说王祥康的诗,颇中肯。诗人王祥康常用极细致的眼光盯着生活细节,如评者所言:“有时一个细节便足以成为整首诗的核心、诗眼,其作用胜过千言万语”。诗人王祥康常以细节描绘的成功而成就一首较为独特的诗,一首诗的“质朴与奇诡”。比如,《静物》这样写:“一串葡萄坐在空气里/安静宽容清醒/不动声色的表皮下/汹涌的汁流着自己的忧伤”。这细节已经较细了,但王祥康意犹未尽,继续描绘“阳光透过厨房的玻璃/打在餐桌上/一串昨天的葡萄让生活有些皱”。于是,这葡萄静物呈现眼前,真是“质朴与奇诡”的意象了,质朴到让生活质感毕现,奇诡到“让生活有些皱”。然后,诗人王祥康在“生活皱绉”中引入时光、生命的思考与启悟,使这有些皱的葡萄仍鲜活着“滋味万千”,鲜活着诗情禅意。“她坐在一阵风里/想远方想他的目光沿着藤蔓/正结出紫色的葡萄/因为远和静/有人忘记藏起时间的阴影”。

人生在世,难免苦难磨砺,难免红尘牵挂,在《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一诗中,诗人王祥康以特有视角和细节表达对人生的体验、观照与内省。“苦难的童年上山遇蛇下海溺水/关键时候都有贵人相助/这些往事我埋得很深青年时/你跟着一个小女人一个村一个村/辗转最后含着泪归来/活在这个世上不容易”。智慧者感悟人生艰难,一定会感恩人生的所有恩遇和泽被,也感恩着所有的缘份随遇。“我要感恩的人可能与你不一样/但是我们都有自己秘密的故事/就像一棵草的成长”。人生的苦乐,皆由缘起,皆由缘灭,就如一棵草的成长,“也有它不为人知的曲折过程好了/现在我们共同回过头/感恩从泥土开始到云端之上”。道不远人,须向心觅,观照一棵草的成长,感恩一草一木,诗人最终要做的是悟出“我们却在中间地带寻求上升或者下坠/一枚含在嘴里的橄榄/慢慢咀嚼中丰富了人生”。于是,诗人根本不需要像普通人那样念佛号诵经文来启悟自己,而是用他自己的诗句,来把自己导入诗境禅境,抑制内心的妄想,以澄明心境,让你在这诗句读出禅意:“哪怕这个世界越来越让人看不懂/越来越难以捉摸但最终的核/总是坚硬而又滋味万千”。

诗人王祥康仍以“质朴与奇诡”的语言和意象写了《两只燕子》一诗。“从石头的内部叫醒一只燕子/城内的另一只会不会同时醒来?/一场风沙隔断爱情/去往天堂的路埋伏着命运的箭矢/翅膀的抖接近心跳/整座沙漠的抖是提前预谋的一场葬礼”。起句不凡,场面廓远,情绪苍凉,诗意苍茫,确是“质朴与奇诡”的合璧。“风在说谎多美的陷阱/死去活来的情爱主角还在路上/一意孤行的人被月光带着飞/前世的传说已成宗教/我们的卑微相当于大地的疼痛/你我都有一双自己的翅膀不甘寂寞/又惧怕风沙小心翼翼/在层层叠叠的诗词中一路打探/通往情爱深处的路要拐过几道弯”。与《静物》一样,诗里有着许多“生活皱绉”,所以有苍凉感、沧桑感,但诗情的温婉更加突出了,禅意也因此而更丰富了。

王祥康诗选

《寻魂》

灯点起来纸成了灰

岸上的亲人哭哑了

水里的表哥十八岁的表哥

你耳朵里的海水有涛声吗?

如果听见你就上岸吧

表哥弯弯曲曲是回家的路

跟紧亲人的脚步

这个路口你是不是听到

约你下海讨鱼的伙伴

这个拐弯处你的眼睛曾经落在

一个女孩的背部

你看到她转身了吗?

亲人们寻你的声音有长有短

到家了你要跪下来

寻到的魂一定要在门口停一停

让亲人安静地睡下

《手持火把的人》

必须让风推着走

这个午夜他的道路被火把延长

他的道路直接通向

石头的内部

有时加快步伐有时停滞不前

他不会回头不会用自己的眼睛

打量走过的路

小时候听说的鬼一直跟在背后

这是折磨多少年了

他感觉自己的背影压着自己的呼吸

火把当成救星越握越紧

手心出汗换一边手

顺便自言自语

问风有另一个世界吗

他多么希望自己能突然转过身

《佩剑者》

一阵风把他从前朝护送到这里

摁住鞘不让剑光走漏风声

剑一路拍着他的背

快马加鞭追赶另一位剑客

影子不是他要找的仇人

风云变幻中佩剑者空怀壮志

目光生锈视线弯曲

面对疯狂生长的年轮

豪情寒光闪闪他长啸一声

吓跑的只是几片零落的树叶

剑依然在身勒进肉里

现在他取出的是骨头

用力取出浸过自己血的骨头

却找不到时光的喉结

舍下江山美人借着亘古的星光

“我要追上你这个剑客”

剑气埋心他的仇恨如此美丽

《世界终究是沉默的》

让神说出事物内部

无限的空间和时间

我开口说出的

只是身体里短暂的爱和疼痛

抬头一片树叶飘落

刚好砸在我说出的话上

时光枯黄另一片还在半空

驮着夕阳在飘

世界苍茫

只有神清醒着对我耳语

舌头打结了我吞下后半句话

突然开阔的空间里

滴嗒作响的时间带着我的宿命

回到不言不语的年轮里

《积雪尚未融化》

脚印被冰冷的雪地继续收藏

我跺跺脚看看脚底

没有看出道路的远和近

积雪尚未融化

薄薄的阳光打在路面

它一时还叫不醒泥土下的花朵

积雪积着我去年的怨

心中的钥匙一直打不开春天的门

三月了大地依然安安静静

我敢肯定地下正上演一场革命

根须和枝蔓穿梭不停

但地面的表情尚未改变

我犹豫不前像在等一阵风

等一个人开口发出指令

草木和花朵有巨大的耐心

它们是未出生的胎儿

不知道世间的冷

更不知道积雪在我心里的阴影

春光辜负了一筹莫展的大地

我是否辜负春光里固有的岁月?

《春风乍起》

不懂犹豫的春风

一路向前向我的怀里

婴儿一样轻轻蠕动

我搂紧她只怕漏出一点点

陈旧的想法

寻找户籍的春风驻进

我的心里挤走季节的阴影

她要发芽发香味的音

我要告诉匆忙的脚步(等不及了)

她睫毛煽动的秘密

多像我女儿忍住的泪

褪下失落的棉衣拆开

随风飘扬送走一朵一朵的云

一颗心有了恍惚的幸福

走出灰茫的世界多不容易呀

我想喊出来小心翼翼的喊

明亮透澈的阳光开始了

怯怯的喧哗

《草随风长》

春天已经过去

我的女儿停止成长

风把她的长发吹成风的形状

这时她把头向着远方

风辽阔草葳蕤

而她只抱住自己的身体

随风而长的草

有没有带上爱的种子

带上她的单衣草帽和泥土

我的果实成熟了

时光中她留下身影

在夏天到来之前

薄薄的云让她轻盈地飞翔

一株草是我的女儿

一片草是大地的女儿

让她们互相鼓励

忍着幸福随风而长

《照镜子的女人》

有一天在镜子里发现一小块黑斑

从此她时不时抱住镜子

要它说谎逼它改变岁月的初衷

不承认这是身体的锈

——“我还有能力爱”

我承认她依然是一朵花

一小块黑斑只是蜜蜂的影子

我知道她不会赶走蜜蜂

只用粉底霜掩饰心虚

我们允许她黯然神伤

允许她把多余的爱打翻在镜子面前

与自己决斗很受伤

同时又把镜子列为情敌

最终是镜子依然是镜子

《戴墨镜的女人》

她的美还没用完

一段婚姻折断经年的温情

光中飞翔的尘埃需要防范

多出阴影的世界暗合内心的涟漪

她这样想的时候

脸上的微笑被收拾干净

你可以认为拉上窗帘的窗户

有更多的秘密

她的目光正藏着密码

等待夜色但夜色更替她包裹剩余的美

“一个女人的冷

会给世界增加一块伤疤”

你这样想的时候她心里在冷笑

指望一道闪电扶起十七点一刻的暗

救出身体里的泉眼

你不是闪电你只是

与她擦肩而过的一逗火苗

《夏至》

时光越来越锐利

心急的人被谁刺痛了心

石榴花打开了自己

很多心思大白天下

姐姐去往买药的路上

又折回犹豫不决

这是春天孕育已久的错

推开门的人

背负浓烈的情感和罪

等在秋天的另一个人

摘下自己的病

两个人的矛盾放在硬币上

正反两面都受惠于阳光

风说:夏天不会认错

草木的人间

他们都是移动的小小寺庙

有人却把爱上了锁

《当尼姑的表姐》

关上一扇门窄窄的门

挡住所有过往的风

准备结束自己故事的人

往往把故事推向高潮

她在山的顶峰

穿云破雾剃度诵经

也不想让那个人看到听到

寂静时就敲木鱼

节奏自己掌握这是什么感觉

前半生被别人敲痛

后半生自己敲醒自己

什么命就会听到什么钟声

你说的不算当尼姑的表姐

在这座深山老林独自回望命运

现在她是命运的主宰

无边无际的云层里

她长出了翅膀飞起来

又降落在孤独的《心经》里

《追风的女人》

她的步伐比风快前方依然是风

我走走停停把自己认作夕阳

原野听到她在边跑边喊

过期的爱被风带走

我估计她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小女子没有负重的往事

容易迷路容易迷失自己

让她跑让她一意孤行

与风较真较劲较量

我估计她会一路跑进往事

跑进自己身体的迷宫

《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

苦难的童年上山遇蛇下海溺水

关键时候都有贵人相助

这些往事我埋得很深青年时

你跟着一个小女人一个村一个村

辗转最后含着泪归来

活在这个世上不容易

我要感恩的人可能与你不一样

但是我们都有自己秘密的故事

就像一棵草的成长

也有它不为人知的曲折过程好了

现在我们共同回过头

感恩从泥土开始到云端之上

而我们却在中间地带寻求上升或者下坠

一枚含在嘴里的橄榄

慢慢咀嚼中丰富了人生

哪怕这个世界越来越让人看不懂

越来越难以捉摸但最终的核

总是坚硬而又滋味万千

《多年的风雨吹走了一些旧事》

我曾在诗里多次说过童年

说过一只逃避鞭影的羊

夕阳下的鸟巢静静的

风一遍一遍清扫着我的村庄

现在又向你重复这个场景

面对面只隔着一张咖啡桌

你眼神里有什么在躲避

那只羊在慢慢弱去的光中返回

多年的风雨吹走了一些旧事

眼角皱纹和鬓边白发无法告诉你

所有你不曾见过的沧桑

而我的诗总是那么单薄浅显

就像此时的背景音乐

静不下来又脱不开身

《静物》

一串葡萄坐在空气里

安静宽容清醒

不动声色的表皮下

汹涌的汁流着自己的忧伤

阳光透过厨房的玻璃

打在餐桌上

一串昨天的葡萄让生活有些皱

她坐在一阵风里

想远方想他的目光沿着藤蔓

正结出紫色的葡萄

因为远和静

有人忘记藏起时间的阴影

《遇见秋风的老房子》

几片黑瓦护着一根拐杖

一根拐杖支撑起一座村庄

秋风在屋外叫醒一些老人

父亲应声而至

摸一摸拐杖就走了

大叔过来用拐杖敲敲地面

落下一二片黑瓦和蜘蛛的想法

二叔拿走拐杖时

老房子轰然倒塌

秋风下村庄再也挺不住了

我在高高的山岗看见乡愁

一张网里的脚步声和落叶的灰

黄昏摇摇晃晃

找不到炊烟和那一星火苗

骨头擦出的亮轻轻一闪

《火车穿过隧道》

一枚针刺向黑暗

我看见对座的少妇突然一惊

这个隧道比较长足以

剔出梦里多余的色彩

一路向北火车有决心

护送小寒到达大寒

我希望隧道的另一端

有一个瑟瑟发抖的谁

向她招手词语带着体温

汽笛响起时火车钻出隧道

软软的阳光下世界空空的

我好像也刚做完一个梦

梦里面部模糊的人

与迎面而来的火车擦肩而过

少妇有了害羞的表情

从黑暗到明亮

似乎被出卖似乎酒醒

企图抓住的身体里的某一段记忆

不得不假装轻松地放开

车窗的翅膀打开昏昏欲睡的我

正在回去的时光

被另一枚针刺出几滴血

火车向北依然单纯地向北

《火车就要开了》

依然站在原地左顾右盼

简单的行李从左手换到右手

“你还没为春天打下欠条”

一阵风扑进怀里

顺带卷起一张纸皱巴巴的

担心它就是到达下一站的车票

接车的那个人在吗?

火车就要开走了

一些走失多年的东西似乎聚拢过来

行李越来越沉从右手再到左手

他的眼睛越发迷茫

像在推测下一个春天的模样

火车也在犹豫不决

站台上所有的脚步犹豫不决

《两只燕子》

从石头的内部叫醒一只燕子

城内的另一只会不会同时醒来?

一场风沙隔断爱情

去往天堂的路埋伏着命运的箭矢

翅膀的抖接近心跳

整座沙漠的抖是提前预谋的一场葬礼

风在说谎多美的陷阱

死去活来的情爱主角还在路上

一意孤行的人被月光带着飞

前世的传说已成宗教

我们的卑微相当于大地的疼痛

你我都有一双自己的翅膀不甘寂寞

又惧怕风沙小心翼翼

在层层叠叠的诗词中一路打探

通往情爱深处的路要拐过几道弯

《睡莲》

抱紧自己的香不让月光嗅到

她假装死去静静的

净净的像回到从前

回到羊肠小道一样的根须

那里有少女朴素的忧伤

花季年华的补丁说不清意味

一只青蛙不停的鼓噪

让刚刚成型的羞怯和秘密

有了些微的荡漾月光潜入水底

一遍一遍翻出她的初恋

夜游者认不出今天的心事

七月正在流行一种病

她必须抱紧自己不让夜风

吹灭灵魂天马上要亮了

一只蜜蜂小小的刺

马上要带走所有花朵的病灶

我拦不住这个爱情的入侵者

淮樱《中国当代诗人档案》继续征稿,年3月底结束,凡是长淮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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